王镛:雏凤清于老凤声:晚唐诗人李商隐激赏少年韩偓敏捷的诗思和老成的诗风,相识10年后追忆往事,曾作七绝二首相赠。其一是:“十岁裁诗走马成,冷灰残烛动离情。桐花万里丹山路,雏凤清于老凤声。”今天,我读湖北青年画家杨云鹤的山水画,也颇有同感。他的山水画给我印象最深的是一个“清”字,也可以用雏凤清脆的鸣声来比喻其山水的清音和人品的清气。
  
  气或气韵,是中国传统绘画“六法”的首要范畴,从人物画引申到山水画领域,逐渐成为衡量中国画的最高标准。有人把气韵归结为笔墨,或偏重用笔,或偏重用墨,都言之成理。而我认为气韵主要来源于画家的内在人品气质,笔墨则是画家内在气质的外在表现。曹丕论文说:“文以气为主,气之清浊有体,不可力强而致。”(《典论论文》)郭若虚论画说:“气韵必在生知,固不可以巧密得,复不可以岁月到……人品既已高矣,气韵不得不高……得自天机,出于灵府也。”(《图画见闻志》卷一《论气韵非师》)他们都把气或气韵的清浊高低归结为文人、画家的内在气质、人品,而且强调先天的因素。董其昌也说:“气韵不可学,此生而知之,自然天授。”但又说:“然亦有学得处。读万卷书,行万里路,胸中脱去尘浊,自然丘壑内营,成立鄞鄂,随手写出,皆为山水传神。”(《画旨》)他把气韵的来源同时归结为先天的禀赋和后天的学养。我比较赞成此说。
  
  杨云鹤是湖北省仙桃市人,天资聪颖,酷爱绘画,先后就读于湖北华中师范大学附中美术专业和湖北美术学院国画系,又相继到中央美术学院国画系进修班、北京画院研究班王文芳工作室和王明明工作室深造,专攻中国山水画。他现居北京,建立了自己的画室和“逸鹤山庄书画网站”,潜心山水画创作,已取得不俗的成绩。他好学深思,遍访名师,不仅学习山水画技法,而且研究山水画理论。从他发表的几篇论文来看,他读过不少书,对中国山水画的传统文化精神、历史发展源流和笔墨规范程式,都有较深的了解,这在当代青年画家中实属难能可贵。从他创作的大量山水画来看,他行过不少路,楚江、潼关、云台山、贺兰山、燕山……都奔赴他的笔下。天资聪颖加上南北求学和读书行路,使他的先天禀赋和后天学养渐趋充实,人品获得净化,胸中脱去尘浊,笔墨与丘壑自然流露出一片清气。
  
  杨云鹤的山水画博采诸家,不拘一格,“风神秀逸,韵致清婉,此士大夫气味也。”(唐志契《绘事微言》)在当今市场经济的时代,要求我们的职业画家像古代文人士大夫画家一样,完全超脱世俗,不必卖画谋生,是不切实际的苛求。但适当保持类似于文人士大夫的超然心态,注重人品气质涵养,对于矫正当今中国画坛急功近利的浮躁心理也不无裨益。有些青年画家急于成名,寻找捷径,或者一味追随流行的时尚,或者刻意打造速成的风格,唯独不肯在人品气质涵养和艺术境界追求上用功,结果他们成批生产的商品画只不过是张彦远所贬斥的“错乱而无旨”的“众工之迹”。杨云鹤的山水画则不同于“众工之迹”,他注重人品气质的涵养和艺术境界的追求,自觉守护“淡泊明志,宁静致远”的信念。他从临摹入手学画,通过仿八大山人等名家的习作仔细体会古人“清静孤高”的精神气质。他重视笔墨,但认为精神是源,笔墨是流,“脱离了心性的笔墨毫无意义”。他从荆楚文化之乡来到人文荟萃之都北京,为了融会南北画风,从学黄宾虹上追巨然、高克恭、黄公望、龚贤诸家。如今笔墨至上的观念流行,许多画家都学黄宾虹,却只学到黄宾虹晚期绘画的黑满密实,没有学到黄宾虹浑厚华滋的笔墨内蕴的文人气质。杨云鹤的山水画笔墨沉稳清逸,浓淡适度,而不是满纸乌云浊雾。“作画固贵古质,尤贵新颖。”(华琳《南宗抉秘》)杨云鹤既重视笔墨,又重视写生,他的导师王明明把笔墨与写生成功地结合在一起的范例,对他启发很大。在他的写生作品中有时点缀着现代的点景人物,取代了传统文人画的隐士高人。20世纪中叶的新山水画经常描绘现代建筑和人物,后来复古之风盛行,在山水画中描绘现代建筑和人物被认为缺乏古意,于是点景人物尽是幽灵般的隐士高人,不乏古意,但缺乏新意。杨云鹤还注意笔墨与色彩的结合,他甚至大胆探索没骨或近似水彩的着色方法,在目前千篇一律的山水画中十分新颖。
  
  现在杨云鹤的山水画正处于多方探索的阶段,这正是他具有清醒的自我意识和巨大的发展潜力的表现。雏凤的鸣声毕竟比老凤清脆,充满了朝气和活力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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