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汉书卷三十六楚元王传第六


  楚元王交字游,高祖同父少弟也。师古曰:“言同父,知其异母。”好书,多材艺。少时尝与鲁穆生、白生、申公俱受诗於浮丘伯。服虔曰:“白生,鲁国奄里人。浮丘伯,秦时儒生。”伯者,孙卿门人也。师古曰:“孙卿姓荀名况,为楚兰陵令,汉以避宣帝讳,改之曰孙。”及秦焚书,各别去。高祖兄弟四人,长兄伯,次仲,伯蚤卒。师古曰:“蚤,古早字也。”高祖既为沛公,景驹自立为楚王。高祖使仲与审食其留侍太上皇,师古曰:“食音异。其音基。”交与萧、曹等俱从高祖见景驹,遇项梁,共立楚怀王。因西攻南阳,入武关,与秦战於蓝田。至霸上,封交为文信君,从入蜀汉,还定三秦,诛项籍。即帝位,交与卢綰常侍上,出入卧内,传言语诸内事隐谋。而上从父兄刘贾数别将。汉六年,既废楚王信,分其地为二国,立贾为荆王,交为楚王,王薛郡、东海、彭城三十六县,先有功也。后封次兄仲为代王,长子肥为齐王。

  初,高祖微时,常避事,时时与宾客过其丘嫂食。应劭曰:“丘,姓也。”孟康曰:“西方谓亡女婿为丘婿。丘,空也,兄亡空有嫂也。”张晏曰:“丘,大也,长嫂称也。”晋灼曰:“礼谓大妇为塚妇。”师古曰:“史记丘字作巨。丘、巨皆大也。张、晋二说,其义得之。”嫂厌叔与客来,阳为羹尽,轑釜,服虔曰:“音劳。轑,轢也。”师古曰:“以勺轢釜,令为声也。轢音洛,又音歷。”客以故去。已而视釜中有羹,繇是怨嫂。师古曰:“繇与由同。”及立齐、代王,而伯子独不得侯。太上皇以为言,高祖曰:“某非敢忘封之也,为其母不长者。”七年十月,封其子信为羹頡侯。师古曰:“頡音戛。言其母戛羹釜也。”元王既至楚,以穆生、白生、申公为中大夫。高后时,浮丘伯在长安,元王遣子郢客与申公俱卒业。师古曰:“卒,终也。”文帝时,闻申公为诗最精,以为博士。元王好诗,诸子皆读诗,申公始为诗传,号鲁诗。师古曰:“凡言传者,谓为之解说,若今诗毛氏传也。”元王亦次之诗传,号曰元王诗,师古曰:“次谓缀集之。”世或有之。高后时,以元王子郢客为宗正,封上邳侯。元王立二十三年薨,太子辟非先卒,师古曰:“辟非者,犹辟邪辟兵之类也。先卒者,元王未薨之时已卒也。辟音壁。”文帝乃以宗正上邳侯郢客嗣,是为夷王。申公为博士,失官,随郢客归,復以为中大夫。立四年薨,子戊嗣。文帝尊宠元王,子生,爵比皇子。师古曰:“元王生子,封爵皆与皇子同,所以尊宠元王也。”景帝即位,以亲亲封元王宠子五人:子礼为平陆侯,富为休侯,岁为沉犹侯,晋灼曰:“沉音审。王子侯表属千乘高宛。”埶为宛朐侯,师古曰:“埶,古艺字。”调为棘乐侯。初,元王敬礼申公等,穆生不耆酒,师古曰:“耆读曰嗜。”元王每置酒,常为穆生设醴。师古曰:“醴,甘酒也。少麴多米,一宿而熟,不齐之。”及王戊即位,常设,后忘设焉。穆生退曰:“可以逝矣!醴酒不设,王之意怠,不去,楚人将钳我於市。”师古曰:“钳,以铁束颈也,音其炎反。”称疾卧。申公、白生强起之曰:“独不念先王之德与?师古曰:“与读曰歟。”今王一旦失小礼,何足至此!”穆生曰:“易称‘知几其神乎!师古曰:“下繫之辞也。”几者动之微,吉凶之先见者也。师古曰:“见音胡电反。”君子见几而作,不俟终日。’先王之所以礼吾三人者,为道之存故也;今而忽之,是忘道也。师古曰:“忽,怠也。”忘道之人,胡可与久处!岂为区区之礼哉?”师古曰:“区区,谓小也。”遂谢病去。申公、白生独留。王戊稍淫暴,二十年,为薄太后服私姦,削东海、薛郡,乃与吴通谋。二人諫,不听,胥靡之,应劭曰:“诗云‘若此无罪,沦胥以铺’。胥靡,刑名也。”晋灼曰:“胥,相也。靡,随也。古者相随坐轻刑之名。”师古曰:“联繫使相随而服役之,故谓之胥靡,犹今之役囚徒以锁联缀耳。晋说近之,而云随坐轻刑,非也。”衣之赭衣,使杵臼雅舂於市。晋灼曰:“高肱举杵,正身而舂之。”师古曰:“为木杵而手舂,即今所谓步臼者耳,非碓臼也。”休侯使人諫王,王曰:“季父不吾与,我起,先取季父矣。”师古曰;“不吾与,言不与我同心。”休侯惧,乃与母太夫人奔京师。臣瓚曰:“侯母号太夫人。”二十一年春,景帝之三年也,削书到,遂应吴王反。其相张尚、太傅赵夷吾諫,不听。遂杀尚、夷吾,起兵会吴西攻梁,破棘壁,至昌邑南,与汉将周亚夫战。汉绝吴楚粮道,士饥,吴王走,戊自杀,军遂降汉。汉已平吴楚,景帝乃立宗正平陆侯礼为楚王,奉元王后,是为文王。四年薨,子安王道嗣。二十二年薨,子襄王注嗣。十四年薨,子节王纯嗣。十六年薨,子延寿嗣。宣帝即位,延寿以为广陵王胥武帝子,天下有变必得立,阴欲附倚辅助之,师古曰:“倚,依也。音於綺反。”故为其(后)〔后〕母弟赵何齐取广陵王女为妻。与何齐谋曰:“我与广陵王相结,天下不安,发兵助之,使广陵王立,何齐尚公主,列侯可得也。”因使何齐奉书遗广陵王曰:“愿长耳目,师古曰:“言常伺听,勿失机也。”毋后人有天下。”师古曰:“方争天下,勿使在人后。”何齐父长年上书告之。事下有司,考验辞服,延寿自杀。立三十二年,国除。初,休侯富既奔京师,而王戊反,富等皆坐免侯,削属籍。后闻其数諫戊,乃更封为红侯。太夫人与竇太后有亲,惩山东之寇,师古曰:“惩,创也。”求留京师,詔许之。富子辟彊等四人师古曰:“辟音必亦反。彊音居良反。又辟读曰闢,彊读曰疆。解在文纪。”供养,仕於朝。师古曰:“四子以在京师供养其祖母,故仕於汉朝也。”太夫人薨,赐塋,师古曰:“塋,塚地,谓为界域。塋音营。”葬灵户。师古曰:“地名也。”富传国至曾孙,无子,绝。辟彊字少卿,亦好读诗,能属文。师古曰:“属文,谓会缀文辞也,音之欲反。后皆类此。”武帝时,以宗室子随二千石论议,冠诸宗室。师古曰:“论议每出宗室之上也。”清静少欲,常以书自娱,不肯仕。昭帝即位,或说大将军霍光曰:“将军不见诸吕之事乎?处伊尹、周公之位,摄政擅权,而背宗室,不与共职,是以天下不信,卒至於灭亡。今将军当盛位,帝春秋富,宜纳宗室,又多与大臣共事,服虔曰:“共议事也。”师古曰:“每事皆与参共知之。”反诸吕道,如是则可以免患。”师古曰:“言诸吕专权,所以灭亡,今纳宗室,是反其道,乃可免患也。”光然之,乃择宗室可用者。辟彊子德待詔丞相府,师古曰:“於丞相府听詔命也。”年三十餘,欲用之。或言父见在,亦先帝之所宠也。遂拜辟彊为光禄大夫,守长乐卫尉,时年已八十矣。徙为宗正,数月卒。德字路叔(少),修黄老术,有智略。少时数言事,召见甘泉宫,武帝谓之“千里驹”。师古曰:“言若骏马可致千里也。年齿幼少,故谓之驹。”昭帝初,为宗正丞,杂治刘泽詔狱。师古曰:“杂谓以他官共治之也。刘泽,齐孝王之孙,谋反欲杀青州刺史者。”父为宗正,徙大鸿臚丞,迁太中大夫,后復为宗正,杂案上官氏、盖主事。德常持老子知足之计。师古曰:“老子德经云‘知足不辱’。”妻死,大将军光欲以女妻之,德不敢取,畏盛满也。盖长公主孙谭遮德自言,师古曰:“公主之孙名谭,自言者,申理公主所坐。”德数责以公主起居无状。师古曰:“无状,无善状也。数音所具反。”侍御史以为光望不受女,师古曰:“望,怨望也。”承指劾德诽谤詔狱,师古曰:“承指,谓取霍光之意指,德实责数公主,而御史乃以为受谭冤诉,故云诽谤詔狱。”免为庶人,屏居山田。光闻而恨之,师古曰:“以御史不知己意。”復白召德守青州刺史。岁餘,復为宗正,与立宣帝,师古曰:“与读曰豫。豫其谋议也。”以定策赐爵关内侯。地节中,以亲亲行谨厚封为阳城侯。子安民为郎中右曹,宗家以德得官宿卫者二十餘人。德宽厚,好施生,师古曰:“言好施恩惠於人,而生全之。”每行京兆尹事,多所平反罪人。苏林曰:“反音幡,幡罪人辞使从轻也。”家產过百万,则以振昆弟师古曰:“振,举救之。”宾客食饮,师古曰:“既以救贫昆弟,又散供食饮之费。”曰:“富,民之怨也。”立十一年,子向坐铸偽黄金,当伏法,如淳曰:“律,铸偽黄金弃市也。”德上书讼罪。会薨,大鸿臚奏德讼子罪,失大臣体,不宜赐諡置嗣。制曰:“赐諡繆侯,师古曰:“繆,恶諡也,以其妄讼子。”为置嗣。”传至孙庆忌,復为宗正太常。薨,子岑嗣,为诸曹中郎将,列校尉,至太常。薨,传子,至王莽败,乃绝。向字子政,师古曰:“名向,字子政。义则相配,而近代学者读向音餉,既无别释,靡所据凭,当依本字为胜也。”本名更生。年十二,以父德任为輦郎。服虔曰:“父保任其子为郎也。輦郎,如今引御輦郎也。”既冠,以行修飭擢为諫大夫。师古曰:“飭,整也,读与敕同,其字从力。”是时,宣帝循武帝故事,招选名儒俊材置左右。更生以通达能属文辞,与王褒、张子侨等并进对,师古曰:“子侨官至光禄大夫,见艺文志。进对,谓进见而对詔命也。侨字或作蟜,或作乔,皆音鉅骄反。”献赋颂凡数十篇。上復兴神僊方术之事,而淮南有枕中鸿宝苑秘书。师古曰:“鸿宝苑祕书,并道术篇名。臧在枕中,言常存录之不漏泄也。”书言神僊使鬼物为金之术,及邹衍重道延命方,世人莫见,而更生父德武帝时治淮南狱得其书。更生幼而读诵,以为奇,献之,言黄金可成。上令典尚方铸作事,师古曰:“尚方,主巧作金银之所。若今之中尚署。”费甚多,方不验。上乃下更生吏,吏劾更生铸偽黄金,繫当死。更生兄阳城侯安民上书,入国户半,赎更生罪。上亦奇其材,得踰冬减死论。服虔曰:“踰冬,至春行宽大而减死罪。”如淳曰:“狱冬尽当决竟,而得踰冬,復至后冬,故或逢赦,或得减死也。”师古曰:“服说是也。”会初立穀梁春秋,徵更生受穀梁,讲论五经於石渠。师古曰:“三辅旧事云石渠阁在未央大殿北,以藏祕书。”復拜为郎中给事黄门,迁散骑諫大夫给事中。元帝初即位,太傅萧望之为前将军,少傅周堪为诸吏光禄大夫,师古曰:“加官也。百官公卿表云诸吏所加或列侯、将军、卿大夫,得举不法也。”皆领尚书事,甚见尊任。更生年少於望之、堪,然二人重之,荐更生宗室忠直,明经有行,擢为散骑宗正给事中,与侍中金敞拾遗於左右。四人同心辅政,患苦外戚许、史在位放纵,而中书宦官弘恭、石显弄权。望之、堪、更生议,欲白罢退之。未白而语泄,遂为许、史及恭、显所譖愬,堪、更生下狱,及望之皆免官。语在望之传。其春地震,夏,客星见昴、卷舌间。师古曰:“见於昴与卷舌之间也。卷音俱免反。”上感悟,下詔赐望之爵关内侯,奉朝请。秋,徵堪、向,欲以为諫大夫,恭、显白皆为中郎。冬,地復震。时恭、显、许、史子弟侍中诸曹,皆侧目於望之等,更生惧焉,乃使其外亲上变事,师古曰:“非常之事,故谓之变也。”言:窃闻故前将军萧望之等,皆忠正无私,欲致大治,忤於贵戚尚书。师古曰:“忤犹逆也,音五故反。他皆类此。”今道路人闻望之等復进,以为且復见毁谗,必曰尝有过之臣不宜復用,是大不然。师古曰:“言不宜用有过之臣者,此议非也。”臣闻春秋地震,为在位执政太盛也,不为三独夫动,亦已明矣。应劭曰:“谓萧望之、周堪及向。”师古曰:“独夫犹言匹夫也。”且往者高皇帝时,季布有罪,至於夷灭,后赦以为将军,高后、孝文之间卒为名臣。师古曰:“卒,终也。”孝武帝时儿宽有重罪繫,按道侯韩说諫曰:师古曰:“说读曰悦。”“前吾丘寿王死,陛下至今恨之;师古曰:“恨犹悔也。”今杀宽,后将復大恨矣!”上感其言,遂貰宽,师古曰:“貰谓缓恕其罪也。”復用之,位至御史大夫,御史大夫未有及宽者也。又董仲舒坐私为灾异书,主父偃取奏之,下吏,罪至不道,幸蒙不诛,復为太中大夫,胶西相,以老病免归。汉有所欲兴,常有詔问。师古曰:“兴谓改作(虑)〔宪〕章。”仲舒为世儒宗,定议有益天下。孝宣皇帝时,夏侯胜坐诽谤繫狱,三年免为庶人。宣帝復用胜,至长信少府,太子太傅,名敢直言,天下美之。若乃群臣,多此比类,难一二记。师古曰:“比音必寐反。”有过之臣,无负国家,有益天下,此四臣者,足以观矣。前弘恭奏望之等狱决,三月,地大震。恭移病出,师古曰:“移病者,移书言病也,一曰言以病移出,不居官府。”后復视事,天阴雨雪。师古曰:“雨音于具反。”由是言之,地动殆为恭等。师古曰:“殆,近也。”臣愚以为宜退恭、显以章蔽善之罚,师古曰:“章,明也。”进望之等以通贤者之路。如此,太平之门开,灾异之原塞矣。书奏,恭、显疑其更生所为,白请考姦诈。辞果服,遂逮更生繫狱,下太傅韦玄成、諫大夫贡禹,与廷尉杂考。劾更生前为九卿,坐与望之、堪谋排车骑将军高、许、史氏侍中者,毁离亲戚,欲退去之,而独专权。为臣不忠,幸不伏诛,復蒙恩徵用,不悔前过,而教令人言变事,诬罔不道。更生坐免为庶人。而望之亦坐使子上书自冤前事,恭、显白令诣狱置对。师古曰:“置对者,立为对辞。”望之自杀。天子甚悼恨之,乃擢周堪为光禄勋,堪弟子张猛光禄大夫给事中,大见信任。恭、显惮之,数譖毁焉。更生见堪、猛在位,几己得復进,师古曰:“几读曰冀。”惧其倾危,乃上封事諫曰:臣前幸得以骨肉备九卿,奉法不谨,乃復蒙恩。窃见灾异并起,天地失常,徵表为国。师古曰:“徵,证也。”欲终不言,念忠臣虽在甽亩,犹不忘君,惓惓之义也。师古曰:“甽者,田中之沟也。田沟之法,耜广五寸,二耜为耦,一耦之伐,广尺深尺,谓之甽,六甽而为一亩。甽音工犬反,字或作畎,其音同耳。惓惓、忠谨之意。惓读与拳同,音其专反。礼记曰‘得一善则拳拳服膺,弗失之矣’。”况重以骨肉之亲,师古曰:“重音直用反。”又加以旧恩未报乎!欲竭愚诚,又恐越职,然惟二恩未报,师古曰:“惟,思也。”忠臣之义,一杼愚意,退就农亩,死无所恨。师古曰:“杼谓引而泄之也。音食汝反。”臣闻舜命九官,师古曰:“尚书禹作司空,弃后稷,契司徒,咎繇作士,垂共工,(作)〔益〕朕虞,伯夷秩宗,夔典乐,龙纳言,凡九官也。”济济相让,和之至也。众贤和於朝,则万物和於野。故簫韶九成,而凤皇来仪;击石拊石,百兽率舞。师古曰:“詔,舜乐名。举簫管之属,示其备也。於韶乐九奏则凤皇见其容仪,击钟鸣磬而百兽相率来舞,言感至和也。”四海之内,靡不和寧。及至周文,开基西郊,师古曰:“言文王始受命作周也。”杂遝众贤,罔不肃和,师古曰:“杂遝,聚积之貌,遝音大合反。”崇推让之风,以销分争之讼。文王既没,周公思慕,歌咏文王之德,其诗曰:“於穆清庙,肃雍显相;济济多士,秉文之德。”师古曰:“此周颂祀文王清庙之诗也。於,叹辞也。穆,美也。肃,敬也。雍,和也。显,明也。相,助也。济济,盛也。言文王有清净之化,敬而且和,光明著见,故济济之众士皆执行文王之德也。於读曰乌。”当此之时,武王、周公继政,朝臣和於内,万国驩於外,故尽得其驩心,以事其先祖。其诗曰:“有来雍雍,至止肃肃,相维辟公,天子穆穆。”师古曰:“此周颂禘太祖之雝诗也。相,助也。辟,百辟也。公,诸侯也。言有此宾客以和而来至(也)〔止〕而敬者,乃助王祭之人,百辟与诸侯耳。於是时,天子则穆穆然。礼记曰‘天子穆穆,诸侯皇皇’。辟音璧。”言四方皆以和来也。诸侯和於下,天应报於上,故周颂曰“降福穰穰”,师古曰:“此执竞之篇祀武王之诗也。穰穰,多也。音人羊反。”又曰“飴我釐麰”。师古曰:“此思文之篇以后稷配天之诗也。飴,遗也,言天遗此物也。飴读与貽同也。釐音力之反,又读与来同。麰音牟。”釐麰,麦也,始自天降。此皆以和致和,获天助也。下至幽、厉之际,朝廷不和,转相非怨,师古曰:“厉王、夷王之子。厉王生宣王,宣王生幽王。”诗人疾而忧之曰:“民之无良,相怨一方。”师古曰:“此小雅角弓之篇刺幽王之诗也。良,善也。言人各为不善,其意乖离,而相怨也。一方,谓自守一方,所嚮异之。”众小在位而从邪议,歙歙相是而背君子,故其诗曰:“歙歙訿訿,亦孔之哀!谋之其臧,则具是违;谋之不臧,则具是依!”师古曰:“此小雅小旻篇刺幽王之诗也。言在位卿士。歙歙然患其上,訿訿然不供职,各失臣节,甚可哀痛。而谋之善者,则背违之,不善之谋,依而施用,所以为刺也。歙音翕。訿音紫。”君子独处守正,不橈众枉,师古曰:“橈,屈也,不为众曲而自屈也。橈音女教反。”勉彊以从王事则反见憎毒谗愬,故其诗曰:“密勿从事,不敢告劳,无罪无辜,谗口??!”师古曰:“此小雅十月之交篇刺幽王之诗也。密勿犹黽勉从事也。??,众声也。言己黽勉行事,不敢自陈劳苦,实无罪辜,而被谗譖嗷嗷然也。?音敖。”当是之时,日月薄蚀而无光,师古曰:“薄,迫也。谓被掩迫也。”其诗曰:“朔日辛卯,日有蚀之,亦孔之丑!”师古曰:“自此已下至‘百川沸腾’,皆十月之交诗也。孔,甚也。丑,恶也。周之十月,夏之八月,朔日有辛卯,日月交会,而日见蚀,阴侵於阳。辛,金日也。卯,木辰也。以卯侵金,则臣侵君,故甚恶之。”又曰:“彼月而微,此日而微,今此下民,亦孔之哀!”师古曰:“微,亏微也。言彼月者,当有亏耳,而今此日,乃復微也。言君臣失道,是为灾异,故令人甚哀也。”又曰:“日月鞠凶,不用其行;四国无政,不用其良!”师古曰:“鞠,告也。言日月不用其常行之道以告凶灾者,由四方之国无政理,不能用善人也。”天变见於上,地变动於下,水泉沸腾,山谷易处。其诗曰:“百川沸腾,山塚卒崩,高岸为谷,深谷为陵。哀今之人,胡憯莫惩!”师古曰:“沸,涌出也。腾,乘也。塚,山顶也。卒,尽也。胡,何也。憯,曾也。惩,乂也。言百川沸涌而相乘陵,山顶隆高而尽崩坏,陵谷易处,尊卑失序,咎异大矣,诚可畏惧。哀哉今人,何为曾莫创乂也!憯音千感反。”霜降失节,不以其时,其诗曰:“正月繁霜,我心忧伤;民之讹言,亦孔之将!”言民以是为非,甚众大也。张晏曰:“正月,夏之四月也,纯阳用事,而反多霜,急恆寒(苦)〔若〕之灾也。”师古曰:“此小雅正月之篇刺幽王之诗也。四月正阳之月,故谓之正月。繁,多也。讹,偽也。孔,甚也。将,大也。此言王政乖舛,阳月多霜,害於生物,故己心为忧伤,而众庶之人,共为偽言,以是为非,排斥贤?,祸甚大也。”此皆不和,贤不肖易位之所致也。师古曰:“贤人在下,不肖居上,故云易位。”自此之后,天下大乱,篡杀殃祸并作,厉王奔彘,师古曰:“厉王无道,下不堪命,乃相与畔袭厉王。厉王出奔彘。彘,晋地,今晋州北永安县是也。”幽王见杀。师古曰:“为犬戎所攻,杀幽王于驪山下,虏褒姒,尽取周赂而去。”至乎平王末年,鲁隐之始即位也,师古曰:“平王,幽王之子。”周大夫祭伯乖离不和,出奔於鲁,张晏曰:“隐元年‘祭伯来’,穀梁传曰‘奔也’。”师古曰:“祭音侧介反。”而春秋为讳,不言来奔,伤其祸殃自此始也。是后尹氏世卿而专恣,师古曰:“春秋公羊经隐公三年‘夏四月,尹氏卒。’传曰‘尹氏者何?天子之大夫也。其称尹氏何?贬也。曷为贬?讥继卿。继卿,非礼也。’又诗小雅节南山云‘尹氏太师,赫赫师尹,不平谓何!’刺之也。”诸侯背畔而不朝,周室卑微。二百四十二年之间,师古曰:“谓从隐公元年至哀公十四年获麟也。隐公十一年,桓公十八年,庄公三十二年,閔公(三)〔二〕年,僖公三十三年,文公十八年,宣公十八年,成公十八年,襄公三十一年,昭公三十二年,定公十五年,哀公十四年,凡二百四十二年也。”日食三十六,师古曰:“谓隐三年二月己巳;桓三年七月壬辰朔,十七年十月朔;庄十八年三月,二十五年六月辛未朔,二十六年十二月癸亥朔,三十年九月庚午朔;僖五年九月戊申朔,十二年三月庚午,十五年五月;文元年二月癸亥朔,十五年六月辛丑朔;宣八年七月甲子,十年四月丙辰,十七年六月癸卯;成十六年六月丙寅朔,十七年十二月丁巳朔;襄十四年二月乙未朔,十五年秋八月丁巳,二十年冬十月丙辰朔,二十一年九月庚戌朔,冬十月庚辰朔,二十三年二月癸酉朔,二十四年秋七月甲子朔,八月癸巳朔,二十七年冬十二月乙亥朔;昭七年夏四月甲辰朔,十五年六月丁巳朔,十七年夏六月甲戌朔,二十一年秋七月壬午朔,二十二年十二月癸酉朔,二十四年夏五月乙未朔,三十一年十二月辛亥朔;定五年正月辛亥朔,十二年十一月丙寅朔,十五年八月庚辰朔:凡三十六也。”地震五,师古曰:“谓文九年九月癸酉,襄十六年五月甲子,昭十九年五月己卯,二十三年八月乙未,哀三年四月甲午,凡五也。”山陵崩阤二,师古曰:“谓僖十四年八月辛卯沙鹿崩,成五年夏梁山崩,凡二也。阤,下颓也。音丈尔反。”彗星三见,师古曰:“谓文十四年秋七月有星孛入于北斗,昭十七年冬有星孛于大辰,哀十三年冬十一月有星孛于东方。”夜常星不见,夜中星陨如雨一,师古曰:“事在庄七年夏四月辛卯。”火灾十四。师古曰:“桓十四年秋八月壬申御廩灾,庄二十年夏齐大灾,僖二十年五月乙巳西宫灾,成三年二月甲子新宫灾,襄九年春宋火,三十年五月甲午宋灾,昭九年夏四月陈火,十八年夏五月壬午宋、卫、陈、郑灾,定二年夏五月壬辰雉门及两观灾,哀三年五月辛卯桓宫、僖宫灾,四年六月辛丑亳社灾,凡十四也。”长狄入三国,师古曰:“谓春秋文十一年经书‘冬十月甲午叔孙得臣败狄于咸’,公羊传曰‘狄者何?长狄也,兄弟三人,一者之齐,一者之鲁,一者之晋。’之齐荣如,之鲁乔如,之晋焚如。长狄,鄋瞒之种。鄋音搜,瞒音末安反。”五石陨坠,六鶂退飞,多麋,有蜮、蜚,鴝鵒来巢者,皆一见。师古曰:“谓僖十六年‘正月戊申朔,陨石于宋,五。是月,六鶂退飞过宋都。’庄十七年‘冬,多麋。’十八年‘秋,有蜮。’二十九年‘秋,有蜚。’昭二十五年‘夏,有鴝鵒来巢。’蜮,短尾狐也。鶂,水鸟也。蜚,负蠜也。鶂音五歷反。蜮音域。蜚音扶味反。鴝音劬。鵒音欲。”昼冥晦。师古曰:“僖十五年‘九月己卯晦,震夷伯之庙。’穀梁传曰‘晦,冥也。’”雨木冰。师古曰:“事在成十六年正月。雨木冰者,气著树木结为冰也,今俗呼为间树。雨音于具反。”李梅冬实。七月霜降,草木不死。师古曰:“僖三十三年经书‘冬陨霜,不煞草。’李梅实,未知在何月也。而此言李梅冬实,又云七月霜降,草木不死,与今春秋不同,未见义所出。”八月杀菽。师古曰:“谓定公元年‘十月,陨霜杀菽。’周之十月,夏之八月。菽谓豆也。”大雨雹。师古曰:“事在僖二十九年秋,及昭三年冬,四年正月。雨音于具反。”雨雪雷霆失序相乘。师古曰:“隐九年三月癸酉大雨震电,庚辰大雨雪,庄六年冬十月雨雪,僖十年冬大雨雪,皆是也。雷,古雷字也。霆,雷之急者也,音大丁反。”水、旱、饥,蝝、螽、螟螽午并起。如淳曰:“螽午犹杂沓也。”师古曰:“谓桓元年秋大水,十三年夏大水,庄七年秋大水,十一年秋宋大水,二十四年秋大水,二十五年秋大水,宣十年秋大水,成五年秋大水,襄二十四年秋七月大水;僖二十一年夏大旱,宣七年秋大旱;宣十年冬饥,十五年冬蝝生饥,襄二十四年冬大饥;桓五年秋螽,僖十五年八月螽,文三年秋雨螽於宋,八年冬螽,宣六年八月螽,十三年秋、十五年秋螽,襄七年八月螽,哀十二年十二月螽,十三年九月螽,十二月螽;隐五年九月螟,八年九月螟,庄六年秋螟:皆是也。螽即螟也。螟,虫之食苗心者也。螽音终,螟音冥。”当是时,祸乱輒应,弒君三十六,师古曰:“谓隐公四年卫州吁弒其君完;十一年羽父使贼弒公于寪氏;桓二年宋督弒其君与夷;七年曲沃伯诱晋小子侯杀之;十七年郑高渠弥弒昭公;庄八年齐无知弒其君诸儿;十二年宋万弒其君捷;十四年傅瑕弒其君郑子;三十二年共仲使圉人犖贼子般;閔二年共仲使卜齮贼公于武闈;僖十年晋里克弒其君卓;二十四年晋弒怀公于高梁;文元年楚太子商臣弒其君頵;十四年齐公子商人弒其君舍;十六年宋人弒其君杵臼;十八年齐人弒其君商人;鲁襄仲杀子恶;莒弒其君庶其;宣二年晋赵盾弒其君夷皋;四年郑公子归生弒其君夷;十年陈夏徵舒弒其君平国;成十八年晋弒其君州蒲;襄七年郑子駟使贼夜弒僖公;二十五年齐崔杼弒其君光;二十六年卫宁喜弒其君剽;二十九年閽弒吴子餘祭;三十年蔡太子般弒其君固;三十一年莒人弒其君密州;昭元年楚公子围问王疾,縊而弒之;十三年楚公子比弒其君虔于乾谿;十九年许太子止弒其君买;二十七年吴弒其君僚;定十三年薛弒其君比;哀四年盗杀蔡侯申;六年齐陈乞弒其君荼;十年齐人弒悼公:凡三十六。”亡国五十二,师古曰:“谓桓五年州公如曹;庄四年纪侯大去其国;十年齐师灭谭;十三年齐人灭遂;十四年楚子灭息;十六年楚灭邓;閔元年晋灭耿,灭霍,灭魏;僖五年楚灭弦,晋灭虢,灭虞;十二年楚人灭黄;十七年楚灭项;十九年秦人取梁;二十五年卫侯燬灭邢;二十六年楚人灭夔;三十三年秦灭滑;文四年楚灭江;五年楚人灭六,灭蓼;十六年楚人、秦人、巴人灭庸;宣八年楚人灭舒蓼,九年取根牟;十二年楚子灭萧;十五年晋师灭赤狄潞氏;成六年取鄟;十七年楚灭舒(萧)〔庸〕;襄六年莒人灭鄫,齐侯灭莱;十年诸侯灭偪阳;十三年取邿;二十五年楚灭舒鳩;昭四年楚子灭赖;十三年晋灭肥;十六年楚子取戎蛮氏;十七年晋灭陆浑戎;二十一年晋灭鼓;三十年吴灭徐;定四年蔡灭沉;五年楚灭唐;六年郑灭许;十四年楚人灭顿;十五年楚子灭胡;哀八年宋公灭曹;又邾灭须句,楚灭权,晋灭焦、杨,楚灭道、房、申:凡五十二。”诸侯奔走,不得保其社稷者,不可胜数也。师古曰:“谓桓十五年郑伯突出奔蔡,襄十四年卫侯出奔齐,昭三年北燕伯款出奔齐,二十三年莒子庚舆来奔之类是也。”周室多祸:晋败其师於贸戎;师古曰:“贸戎,地名也。春秋公羊经成元年秋,王师败绩于贸戎。传曰‘孰败之?盖晋败之’也。贸音莫侯反。”伐其郊;师古曰:“郊、周邑也。昭二十三年正月,经书‘晋人围郊’也。”郑伤桓王;应劭曰:“王以诸侯伐郑,郑伯御之,射王中肩。”师古曰:“事在桓五年秋。”戎执其使;师古曰:“隐七年冬,经书‘天王使凡伯来聘,戎伐凡伯于楚丘以归’。”卫侯朔召不往,齐逆命而助朔;师古曰:“春秋桓十六年,经书‘卫侯朔出奔齐’,穀梁传曰‘天子召而不往也’。”五大夫争权,三君更立,莫能正理。应劭曰:“周景王崩,单穆公、刘文公、巩简公、甘平公、召庄公,此五大夫相与争夺,更立王子猛、子朝及敬王,是为三君也。更音工衡反。”遂至陵夷不能復兴。师古曰:“陵夷谓卑替也。解在成纪及异姓诸侯王表也。”由此观之,和气致祥,乖气致异;祥多者其国安,异众者其国危,天地之常经,古今之通义也。今陛下开三代之业,招文学之士,优游宽容,使得并进。今贤不肖浑殽,师古曰:“言杂乱也。浑音胡本反,其下亦同。”白黑不分,邪正杂糅,忠谗并进。师古曰:“糅,和也,音汝救反。”章交公车,人满北军。如淳曰:“汉仪注中垒校尉主北军垒门内,尉一人主上书者狱。上章於公车,有不如法者,以付北军尉,北军尉以法治之。杨惲上书,遂幽北闕。北闕,公车所在。”朝臣舛午,胶戾乘剌,师古曰:“言志意不和,各相违背。午音五故反,剌音来曷反。”更相谗愬,转相是非。师古曰:“更音工衡反。”传授增加,文书纷纠,前后错繆,毁誉浑乱。师古曰:“言各任私情,不得其实。”所以营或耳目,感移心意,不可胜载。师古曰:“言其诬罔天子也。营谓回绕之。”分曹为党,往往群朋,师古曰:“曹,辈也。”将同心以陷正臣。正臣进者,治之表也;正臣陷者,乱之机也。乘治乱之机,未知孰任,而灾异数见,此臣所以寒心者也。夫乘权藉势之人,子弟鳞集於朝,师古曰:“言其相次如鱼鳞。”羽翼阴附者众,辐凑於前,师古曰:“辐凑,言如车辐之归於轂也。”毁誉将必用,以终乖离之咎。师古曰:“言谗佞之人毁誉得进,则忠贤被斥,日以乖离也。”是以日月无光,雪霜夏陨,海水沸出,陵谷易处,列星失行,皆怨气之所致也。夫遵衰周之轨跡,循诗人之所刺,而欲以成太平,致雅颂,犹却行而求及前人也。师古曰:“却音邱略反。”初元以来六年矣,案春秋六年之中,灾异未有稠如今者也。师古曰:“稠,多也。音直流反。”夫有春秋之异,无孔子之救,犹不能解纷,师古曰:“纷,乱也。”况甚於春秋乎?原其所以然者,谗邪并进也。谗邪之所以并进者,由上多疑心,既已用贤人而行善政,如或譖之,则贤人退而善政还。师古曰:“还谓收还也。”夫执狐疑之心者,来谗贼之口;持不断之意者,开群枉之门。师古曰:“枉,曲也。”谗邪进则众贤退,群枉盛则正士消。故易有否泰。师古曰:“否音皮鄙反。”小人道长,君子道消,君子道消,则政日乱,故为否。否者,闭而乱也。君子道长,小人道消,小人道消,则政日治,故为泰。泰者,通而治也。诗又云“雨雪麃麃,见晛聿消”,师古曰:“此小雅角弓篇刺幽王好谗佞之诗也。麃麃,盛也。见,无云也。晛,日气也。聿,辞也。言雨雪之盛麃麃然,至於无云,日气始出,而雨雪皆消释矣。喻小人虽多,王若欲兴善政,则贤者升用,而小人诛灭矣。麃音彼骄反。晛音乃见反。”。”与易同义。昔者鯀、共工、驩兜与舜、禹杂处尧朝,师古曰:“鯀,崇伯之名,即檮杌也。共工,少?氏之后,即穷奇也。驩兜,帝鸿氏之后,即浑敦也。鯀音工本反。驩音火官反。檮音徒高反。杌音兀。浑音胡本反。敦音徒本反。”周公与管、蔡并居周位,当是时,迭进相毁,师古曰:“迭,互也。音大结反。”流言相谤,岂可胜道哉!帝尧、成王能贤舜、禹、周公而消共工、管、蔡,故以大治,荣华至今。孔子与季、孟偕仕於鲁,师古曰:“季、孟谓季孙、孟孙,皆桓公之后代,执国权而卑公室也。”李斯与叔孙俱宦於秦,师古曰:“叔孙者,叔孙通也。”定公、始皇贤季、孟、李斯而消孔子、叔孙,故以大乱,污辱至今。故治乱荣辱之端,在所信任;信任既贤,在於坚固而不移。诗云“我心匪石,不可转也”。师古曰:“此邶柏舟之诗也,言石性虽坚,尚可移转,己志贞确,执德不倾,过於石也。”言守善篤也。易曰“涣汗其大号”。师古曰:“此易涣卦九(四)〔五〕爻辞也。言王者涣然大发号令,如汗之出也。”言号令如汗,汗出而不反者也。今出善令,未能踰时而反,是反汗也;师古曰:“一时,三月也。”用贤未能三旬而退,是转石也。论语曰:“见不善如探汤。”师古曰:“论语载孔子之言。探汤,言其除难无所避也。”今二府奏佞不当在位,歷年而不去。如淳曰:“二府,丞相、御史也。”师古曰:“,古諂字。”故出令则如反汗,用贤则如转石,去佞则如拔山,如此望阴阳之调,不亦难乎!是以群小窥见间隙,缘饰文字,巧言丑詆,师古曰:“詆,毁也,辱也。音丁礼反。”流言飞文,譁於民间。师古曰:“譁,讙也。譁音火瓜反。”故诗云:“忧心悄悄,慍于群小。”师古曰:“此邶柏舟言仁而不遇之诗也。悄悄,忧貌。慍,怒也。悄音千小反。”小人成群,诚足慍也。昔孔子与顏渊、子贡更相称誉,不为朋党;师古曰:“事具见论语。更音工衡反。”禹、稷与皋陶传相汲引,不为比周。师古曰:“事见尚书舜典。比音频寐反。”何则?忠於为国,无邪心也。故贤人在上位,则引其类而聚之於朝,易曰“飞龙在天,大人聚也”;师古曰:“此乾卦九五象辞也。言圣王正位,临驭四方,则贤人君子皆来见也。”在下位,则思与其类俱进,易曰“拔茅茹以其汇,征吉”。郑氏曰;“汇音谓。汇,类也。茹,牵引也。茅喻君有洁白之德,臣下引其类而仕之。”师古曰:“此泰卦初九爻辞。征,行也。茹音汝据反。”在上则引其类,在下则推其类,故汤用伊尹,不仁者远,而众贤至,类相致也。今佞邪与贤臣并在交戟之内,师古曰:“交戟,谓宿卫者。”合党共谋,违善依恶,歙歙訿訿,数设危险之言,欲以倾移主上。如忽然用之,此天地之所以先戒,灾异之所以重至者也。师古曰:“重音直用反。”自古明圣,未有无诛而治者也,故舜有四放之罚,师古曰:“谓流共工于幽州,放驩兜于崇山,窜三曲于三危,殛鯀于羽山也。”而孔子有两观之诛,应劭曰:“少正卯姦人之雄,故孔子摄司寇七日,诛之於两观之下。”师古曰:“两观,谓闕也。”然后圣化可得而行也。今以陛下明知,诚深思天地之心,跡察两观之诛,师古曰:“寻其餘跡而察之。”览否泰之卦,观雨雪之诗,歷周、唐之所进以为法,原秦、鲁之所消以为戒,师古曰:“歷谓歷观之,原谓思其本也。”考祥应之福,省灾异之祸,以揆当世之变,师古曰:“省,视也。揆,度也。”放远佞邪之党,坏散险詖之聚,师古曰:“险言曰詖,音彼义反。”杜闭群枉之门,广开众正之路,师古曰:“杜,塞也。”决断狐疑,分别犹豫,使是非炳然可知,则百异消灭,而众祥并至,太平之基,万世之利也。臣幸得託肺附,师古曰:“旧解云肺附谓肝肺相附著,犹言心膂也。一说肺谓斫木之肺札也,自言於帝室犹肺札附於大材木也。”诚见阴阳不调,不敢不通所闻。窃推春秋灾异,以(效)〔救〕今事一二,条其所以,师古曰:“以,由也。”不宜宣泄。臣谨重封昧死上。恭、显见其书,愈与许、史比而怨更生等。师古曰:“比音频寐反。”堪性公方,自见孤立,遂直道而不曲。是岁夏寒,日青无光,恭、显及许、史皆言堪、猛用事之咎。上内重堪,又患众口之寖润,无所取信。时长安令杨兴以材能幸,常称誉堪。上欲以为助,乃见问兴:“朝臣齗齗不可光禄勋,何(也)〔邪〕?”师古曰:“齗齗,忿嫉之意也。齗音牛斤反。”兴者倾巧士,谓上疑堪,因顺指曰:“堪非独不可於朝廷,自州里亦不可也。臣见众人闻堪前与刘更生等谋毁骨肉,以为当诛,故臣前言堪不可诛伤,为国养恩也。”上曰:“然此何罪而诛?今宜奈何?”兴曰:“臣愚以为可赐爵关内侯,食邑三百户,勿令典事。明主不失师傅之恩,此最策之得者也。”上於是疑。会城门校尉诸葛丰亦言堪、猛短,上因发怒免丰。语在其传。又曰:“丰言堪、猛贞信不立,朕閔而不治,又惜其材能未有所效,其左迁堪为河东太守,猛槐里令。”显等专权日甚。后三岁餘,孝宣庙闕灾,其晦,日有蚀之。於是上召诸前言日变在堪、猛者责问,皆稽首谢。乃因下詔曰:“河东太守堪,先帝贤之,命而傅朕。资质淑茂,道术通明,师古曰:“淑,善也。茂,美也。”论议正直,秉心有常,发愤悃愊,张晏曰:“悃,诚也。愊,緻密也。”师古曰:“悃愊,至诚也。悃音口本反。愊音平力反。”信有忧国之心。以不能阿尊事贵,孤特寡助,抑厌遂退,师古曰:“厌音一甲反,谓不伸也。”卒不克明。师古曰:“卒,终也。克,能也。”往者众臣见异,师古曰:“异,灾异也。”不务自修,深惟其故,而反晻昧说天,託咎此人。师古曰:“晻,不明也,读与暗同,又音乌感反。”朕不得已,师古曰:“已,止也。”出而试之,以彰其材。堪出之后,大变仍臻,众亦嘿然。堪治未期年,而三老官属有识之士咏颂其美,使者过郡,靡人不称。师古曰:“靡,无也。”此固足以彰先帝之知人,而朕有以自明也。俗人乃造端作基,非议詆欺,师古曰:“詆,毁也,音丁礼反。”或引幽隐,非所宜明,意疑以类,欲以陷之,朕亦不取也。朕迫于俗,不得专心,乃者天著大异,朕甚惧焉。今堪年衰岁暮,恐不得自信,师古曰:“信读曰伸。”排於异人,将安究之哉?师古曰:“究,竟也,明也。”其徵堪诣行在所。”拜为光禄大夫,秩中二千石,领尚书事。猛復为太中大夫给事中。显干尚书〔事〕,师古曰:“干与管同,言管主其事。”尚书五人,皆其党也。堪希得见,常因显白事,事决显口。会堪疾瘖,不能言而卒。师古曰:“瘖音於今反。”显诬譖猛,令自杀於公车。更生伤之,乃著疾谗、擿要、救危及世颂,凡八篇,师古曰:“擿谓指发之也,音吐歷反。”依兴古事,悼己及同类也。师古曰:“兴谓比喻也,音许证反。”遂废十餘年。成帝即位,显等伏辜,更生乃復进用,更名向。向以故九卿召拜为中郎,使领护三辅都水。苏林曰:“三辅多溉灌渠,悉主之,故言都水。”数奏封事,迁光禄大夫。是时帝元舅阳平侯王凤为大将军秉政,倚太后,专国权,师古曰:“倚音於綺反。”兄弟七人皆封为列侯。时数有大异,向以为外戚贵盛,凤兄弟用事之咎。而上方精於诗书,观古文,詔向领校中五经祕书。师古曰:“言中者以别於外。”向见尚书洪范,箕子为武王陈五行阴阳休咎之应。师古曰:“休,美也,音许求反。它皆类此。”向乃集合上古以来歷春秋六国至秦汉符瑞灾异之记,推跡行事,连传祸福,著其占验,比类相从,各有条目,凡十一篇,号曰洪范五行传论,奏之。天子心知向忠精,故为凤兄弟起此论也,然终不能夺王氏权。久之,营起昌陵,数年不成,復还归延陵,制度泰奢。向上疏諫曰:

  臣闻易曰:“安不忘危,存不忘亡,是以身安而国家可保也。”师古曰:“易下繫之辞。”故贤圣之君,博观终始,穷极事情,而是非分明。王者必通三统,应劭曰:“二王之后,与己为三统也。”孟康曰:“天地人之始也。”张晏曰:“一曰天统,为周十一月建子为正,天始施之端也。二曰地统,谓殷以十二月建丑为正,地始化之端也。三曰人统,谓夏以十三月建寅为正,人始成之端也。”师古曰:“二家之说皆不备也。言王者象天地人之三统,故存三代也。”明天命所授者博,非独一姓也。孔子论诗,至於“殷士肤敏,祼将于京”,师古曰:“此大雅文王之篇。殷士,殷之卿士也。肤,美也。敏,疾也。祼,灌鬯也。将,行也。京,周京也。言殷之臣有美德而敏疾,乃来助祭于周,行祼鬯之事,是天命无常,归於有德。”喟然叹曰:师古曰:“喟然,叹息貌,音丘位反。”“大哉天命!善不可不传于子孙,是以富贵无常;不如是,则王公其何以戒慎,民萌何以劝勉?”师古曰:“萌与甿同,无知之貌。”盖伤微子之事周,而痛殷之亡也。虽有尧舜之圣,不能化丹朱之子;虽有禹汤之德,不能训末孙之桀紂。自古及今,未有不亡之国也。昔高皇帝既灭秦,将都雒阳,感寤刘敬之言,自以德不及周,而贤於秦,遂徙都关中,依周之德,因秦之阻。世之长短,以德为效,师古曰:“效谓徵验也。”故常战栗,不敢讳亡。孔子所谓“富贵无常”,盖谓此也。孝文皇帝居霸陵,北临厕,服虔曰:“厕,侧近水也。”李奇曰:“霸陵山北头厕近霸水,帝登其上以远望也。”意悽愴悲怀,顾谓群臣曰:“嗟乎!以北山石为槨,用紵絮斮陈漆其间,应劭曰:“斮,斩也。陈,施也。”孟康曰:“斮絮以漆著其间也。”师古曰:“美石出京师北山,今宜州石是也,故云以北山石为槨。紵絮者,可以紵衣之絮也。斮而陈其间,又从而漆之也。紵音张吕反。斮音侧略反。”岂可动哉!”张释之进曰:“使其中有可欲,虽錮南山犹有隙;使其中无可欲,虽无石槨,又何慼焉?”师古曰:“有可欲,谓多臧金玉而厚葬之,人皆欲发取之,是有间隙也。无可欲,谓不寘器(卫)〔备〕而薄葬,人无欲攻掘取之,故无忧慼也。錮谓铸塞也。云錮南山者,取其深大,假为喻也。錮音固。”夫死者无终极,而国家有废兴,故释之之言,为无穷计也。孝文寤焉,遂薄葬,不起山坟。易曰:“古之葬者,厚衣之以薪,臧之中野,不封不树。师古曰:“厚衣之以薪,言积薪以覆之也。不封,谓不聚土为坟也。不树,谓不种树也。衣音於既反。”后世圣人易之以棺槨。”棺槨之作,自黄帝始。黄帝葬於桥山,师古曰:“在上郡阳周县。”尧葬济阴,丘垄皆小,葬具甚微。晋灼曰:“丘垄,塚坟也。”舜葬苍梧,二妃不从。师古曰:“二妃,尧之二女。”禹葬会稽,不改其列。郑氏曰:“不改树木百物之列也。”如淳曰:“列,陇也。墨子曰‘禹葬会稽之山,既葬,收餘壤其上,垄若参耕之亩,则止矣。’”晋灼曰:“列,肆也。淮南子云‘舜葬苍梧,不变其肆’,言不烦於民也。”师古曰:“郑说是也。淮南所云‘不变其肆’,肆者故也,言山川田亩皆如故耳,非别义也。晋氏失之。”殷汤无葬处。师古曰:“谓不见传记也。”文、武、周公葬於毕,李奇曰:“在岐州之间。”臣瓚曰:“汲郡古文毕西於丰三十里。”师古曰:“二说皆非也。毕陌在长安西北四十里也。”秦穆公葬於雍橐泉宫祈年馆下,樗里子葬於武库,文颖曰:“秦惠王异母弟也。”师古曰:“樗里子且死,曰:‘葬我必於渭南章臺东,后百年当有天子宫夹我墓。’及汉兴,长乐宫在其东,未央宫在其西,武库正直其上也。”皆无丘陇之处。此圣帝明王贤君智士远览独虑无穷之计也。其贤臣孝子亦承命顺意而薄葬之,此诚奉安君父,忠孝之至也。夫周公,武王弟也,葬兄甚微。孔子葬母於防,师古曰:“防,鲁邑名也。音扶方反。”称古墓而不坟,师古曰:“墓谓壙穴也。坟谓积土也。”曰:“丘,东西南北之人也,不可不识也。”师古曰:“东西南北,言周游以行其道,不得专在本邦,故墓须表识,音式志反。”为四尺坟,遇雨而崩。弟子修之,以告孔子,孔子流涕曰:“吾闻之,古〔者〕不修墓。”盖非之也。师古曰:“事见礼记。”延陵季子适齐而反,其子死,葬於嬴、博之间,师古曰:“二邑并在泰山,其子死於其间。”穿不及泉,敛以时服,封坟掩坎,其高可隐,孟康曰:“隐蔽之,才可见而已。”臣瓚曰:“谓人立可隐肘也。”师古曰:“瓚说是也。隐音於靳反。”而号曰:师古曰:“号谓哭而且言也。”“骨肉归復於土,命也,魂气则无不之也。”夫嬴、博去吴千有餘里,季子不归葬。孔子往观曰:“延陵季子於礼合矣。”师古曰:“事亦见礼记。”故仲尼孝子,而延陵慈父,舜禹忠臣,周公弟弟,师古曰:“弟弟者,言弟能顺理也。上弟音徒计反。”其葬君亲骨肉,皆微薄矣;非苟为俭,诚便於体也。宋桓司马为石槨,仲尼曰“不如速朽。”李奇曰:“宋桓魋为石槨,奢泰,故激以此言。”秦相吕不韦集知略之士而造春秋,亦言薄葬之义,皆明於事情者也。逮至吴王闔閭,违礼厚葬,十有餘年,越人发之。及秦惠文、武、昭、严襄五王,师古曰:“严襄者,谓庄襄,则始皇父也。”皆大作丘陇,多其瘞臧,师古曰:“瘞,埋也。音于例反。”咸尽发掘暴露,甚足悲也。秦始皇帝葬於驪山之阿,师古曰:“阿谓山曲也。”下錮三泉,上崇山坟,其高五十餘丈,周回五里有餘;石槨为游馆,李奇曰:“壙中为游戏之观也。”师古曰:“多累石作槨於壙中,以为离宫别馆也。”人膏为灯烛,水银为江海,黄金为鳧雁。珍宝之臧,机械之变,孟康曰:“作机发木人之属,尽其巧变也。”晋灼曰:“始皇本纪令匠作机弩矢,有所穿近,輒射之。又言工匠为机,咸皆知之,已下,闭羡门,皆杀工匠也。”师古曰:“晋说是也。”棺槨之丽,宫馆之盛,不可胜原。师古曰:“言不能尽其本数。”又多杀宫人,生薶工匠,计以万数。天下苦其役而反之,驪山之作未成,而周章百万之师至其下矣。师古曰:“周章,陈胜之将。”项籍燔其宫室营宇,往者咸见发掘。师古曰:“言至其墓所者发掘之而求财物也。”其后牧儿亡羊,羊入其凿,师古曰:“凿谓所穿塚臧者,音在到反。”牧者持火照求羊,失火烧其臧槨。自古至今,葬未有盛如始皇者也,数年之间,外被项籍之灾,内离牧竖之祸,师古曰:“离,遭也。”岂不哀哉!是故德弥厚者葬弥薄,知愈深者葬愈微。无德寡知,其葬愈厚,丘陇弥高,宫庙甚丽,发掘必速。由是观之,明暗之效,葬之吉凶,昭然可见矣。周德既衰而奢侈,宣王贤而中兴,更为俭宫室,小寝庙。诗人美之,斯干之诗是也,师古曰:“小雅篇名,美宣王考室。其首章曰‘秩秩斯干’。秩秩,流行也。干,涧也。喻宣王之德如涧水源,秩秩流出,无极已也。”上章道宫室之如制,下章言子孙之众多也。师古曰:“宫室如制,谓‘殖殖其廷,有觉其楹,君子攸寧’也。子孙众多,谓‘维熊维羆,男子之祥;维虺维蛇,女子之祥’也。”及鲁严公师古曰:“即庄公也。”刻饰宗庙,多筑臺囿,师古曰:“解在五行志。”后嗣再绝,孟康曰:“谓子般、閔公皆杀死也。”春秋刺焉。周宣如彼而昌,鲁、秦如此而绝,是则奢俭之得失也。陛下即位,躬亲节俭,始营初陵,其制约小,天下莫不称贤明。及徙昌陵,增埤为高,师古曰:“埤,下也,音婢。”积土为山,发民坟墓,积以万数,营起邑居,期日迫卒,师古曰:“卒读曰猝。”功费大万百餘。应劭曰:“大万,亿也。大,巨也。”死者恨於下,生者愁於上,怨气感动阴阳,因之以饥饉,物故流离以十万数,师古曰:“物故,谓死也。流离,谓亡其居处也。”臣甚?焉。师古曰:“?谓不了,言惑於此事也。?音昏。一曰,?,古閔字,忧病也。”以死者为有知,发人之墓,其害多矣;若其无知,又安用大?师古曰:“安,焉也。”谋之贤知则不说,以示众庶则苦之;师古曰:“说读曰悦。其下亦同。”若苟以说愚夫淫侈之人,又何为哉!陛下慈仁篤美甚厚,聪明疏达盖世,宜弘汉家之德,崇刘氏之美,光昭五帝、三王,而顾与暴秦乱君竞为奢侈,比方丘陇,师古曰:“顾犹反也。”说愚夫之目,隆一时之观,违贤知之心,亡万世之安,臣窃为陛下羞之。唯陛下上览明圣黄帝、尧、舜、禹、汤、文、武、周公、仲尼之制,下观贤知穆公、延陵、樗里、张释之之意。孝文皇帝去坟薄葬,以俭安神,可以为则;秦昭、始皇增山厚臧,以侈生害,足以为戒。初陵之,宜从公卿大臣之议,应劭曰:“音规摹之摹。”师古曰:“谓规度墓地,应音是也。韦玄成传及萧望之传规音(议)〔义〕皆同,其字从木。”以息众庶。书奏,上甚感向言,而不能从其计。

  向睹俗弥奢淫,而赵、卫之属起微贱,踰礼制。师古曰:“赵皇后、昭仪、卫婕妤也。”

  向以为王教由内及外,自近者始。故採取诗书所载贤妃贞妇,兴国显家可法则,及孽嬖乱亡者,师古曰:“孽,庶也。嬖,爱也。嬖音必计反。”序次为列女传,凡八篇,以戒天子。及采传记行事,著新序、说苑凡五十篇奏之。数上疏言得失,陈法戒。书数十上,以助观览,补遗闕。上虽不能尽用,然内嘉其言,常嗟叹之。时上无继嗣,政由王氏出,灾异?甚。师古曰:“?,渐也。”向雅奇陈汤智谋,与相亲友,独谓汤曰:“灾异如此,而外家日(甚)〔盛〕,其渐必危刘氏。吾幸得同姓末属,絫世蒙汉厚恩,师古曰:“絫,古累字。”身为宗室遗老,歷事三主。上以我先帝旧臣,每进见常加优礼,吾而不言,孰当言者?”师古曰:“孰,谁也。”向遂上封事极諫曰:臣闻人君莫不欲安,然而常危,莫不欲存,然而常亡,失御臣之术也。夫大臣操权柄,持国政,师古曰:“操,执也。音千高反。”未有不为害者也。昔晋有六卿,应劭曰:“智伯、范、中行、韩、魏、赵也。”齐有田、崔,卫有孙、宁,鲁有季、孟,常掌国事,世执朝柄。终后田氏取齐;六卿分晋;崔杼弒其君光;孙林父、宁殖出其君衎,弒其君剽;师古曰:“衎音口旦反。剽音匹照反。解在五行志。”季氏八佾舞於庭,三家者以雍彻,师古曰:“佾,列也,谓舞者之行列也。八人一佾,八佾六十四人也。雍,乐诗名,彻饌奏之。皆憯王者之礼。”并专国政,卒逐昭公。周大夫尹氏筦朝事,师古曰:“筦与管同。”浊乱王室,子朝、子猛更立,连年乃定。师古曰:“更音工衡反。解并在五行志。”故经曰“王室乱”,又曰“尹氏杀王子克”,甚之也。师古曰:“言其恶大甚也。”春秋举成败,录祸福,如此类甚众,皆阴盛而阳微,下失臣道之所致也。故书曰:“臣之有作威作福,害于而家,凶于而国。”师古曰:“周书洪范也。而,汝也。言唯君得作威作福,臣下为之,则致凶害也。”孔子曰“禄去公室,政逮大夫”,危亡之兆。李奇曰:“卿当为政,而反大夫为政也。”臣瓚曰:“政不由君,下及大夫也。上大夫即卿也。”师古曰:“瓚说是也。论语孔子曰:‘禄去公室五君矣,政逮於大夫四君矣,故三桓之子孙微矣。”秦昭王舅穰侯及涇阳、叶阳君郑氏曰:“皆昭王母之弟也。”师古曰:“穰侯,魏冉也。涇阳、叶阳,皆其弟也。叶音式涉反。”专国擅势,上假太后之威,三人者权重於昭王,家富於秦国,国甚危殆,赖寤范睢之言,而秦復存。二世委任赵高,专权自恣,壅蔽大臣,终有阎乐望夷之祸,郑氏曰:“望夷,秦宫名也。”应劭曰:“秦二世斋於望夷之宫,阎乐以兵杀二世也。”师古曰:“博物志云宫在长陵西北,长平观道东,临涇水,作之以望北夷。此说非也。胡亥葬於宜春苑,苑不在渭北也。”秦遂以亡。近事不远,即汉所代也。汉兴,诸吕无道,擅相尊王。吕產、吕禄席太后之宠,据将相之位,师古曰:“席犹因也,言若人之坐於席也。”兼南北军之众,拥梁、赵王之尊,骄盈无厌,欲危刘氏。赖忠正大臣絳侯、朱虚侯等竭诚尽节以诛灭之,然后刘氏復安。今王氏一姓乘朱轮华轂者二十三人,青紫貂蝉充盈幄内,鱼鳞左右。师古曰:“言在帝之左右,相次若鱼鳞也。”大将军秉事用权,五侯骄奢僭盛,并作威福,击断自恣,行污而寄治,身私而託公,师古曰:“寄,託也。内为污私之行,而外託治公之道也。”依东宫之尊,假甥舅之亲,以为威重。师古曰:“东宫,太后所居也。”尚书九卿州牧郡守皆出其门,师古曰:“言为其僚吏者皆居显要之职。”筦执枢机,朋党比周。称誉者登进,忤恨者诛伤;游谈者助之说,执政者为之言。排摈宗室,孤弱公族,其有智能者,尤非毁而不进。远绝宗室之任,不令得给事朝省,恐其与己分权;数称燕王、盖主以疑上心,师古曰:“示宗室亲近而反逆也。”避讳吕、霍而弗肯称。师古曰:“吕后、霍后二家皆坐僭擅诛灭,故为王氏讳而不言也。”内有管、蔡之萌,外假周公之论,兄弟据重,宗族磐互。师古曰:“磐结而交互也。字或作牙,谓若犬牙相交入之意也。”歷上古至秦汉,外戚僭贵未有如王氏者也。虽周皇甫、秦穰侯、汉武安、吕、霍、上官之属,皆不及也。师古曰:“皇甫,周卿士字也,周后宠之,故处於盛位,权党於朝,诗人刺之。事见小雅十月之交篇。武安侯,田蚡也。”物盛必有非常之变先见,为其人微象。孝昭帝时,冠石立於泰山,晋灼曰:“汉注冠山石名。”臣瓚曰:“冠山下有石自立,三石为足,一石在上,故曰冠石也。”师古曰:“事具在眭孟传。”仆柳起於上林。师古曰:“其树已死,僵仆於地,而更起生,事亦具在眭孟传。”而孝宣帝即位,今王氏先祖坟墓在济南者,其梓柱生枝叶,扶疏上出屋,根?地中,虽立石起柳,无以过此之明也。事势不两大,王氏与刘氏亦且不并立,如下有泰山之安,则上有累卵之危。陛下为人子孙,守持宗庙,而令国祚移於外亲,降为皁隶,师古曰:“皁隶,卑贱之人也。春秋左氏传曰‘大夫臣士,士臣皁,皁臣舆,舆臣隶’也。”纵不为身,奈宗庙何!妇人内夫家,外父母家,此亦非皇太后之福也。如淳曰:“内犹亲也,而皇太后反外夫家也。”孝宣皇帝不与舅平昌、乐昌侯权,所以安全之也。夫明者起福於无形,销患於未然。宜发明詔,吐德音,援近宗室,亲而纳信,师古曰:“援,引也,谓升引而附近之也。援音爰。”黜远外戚,毋授以政,师古曰:“远谓疏而离之也。音于万反。”皆罢令就弟,以则效先帝之所行,厚安外戚,全其宗族,诚东宫之意,外家之福也。王氏永存,保其爵禄,刘氏长安,不失社稷,所以褒睦外内之姓,子子孙孙无疆之计也。如不行此策,田氏復见於今,六卿必起於汉,师古曰:“如,若也。”为后嗣忧,昭昭甚明,不可不深图,不可不蚤虑。师古曰:“蚤,古早字。”易曰:“君不密,则失臣;臣不密,则失身;几事不密,则害成。”师古曰:“上繫之辞也。”唯陛下深留圣思,审固几密,览往事之戒,以折中取信,居万安之实,用保宗庙,久承皇太后,师古曰:“言社稷不安,则帝身亦不得久事皇太后也。”天下幸甚。书奏,天子召见向,叹息悲伤其意,谓曰:“君且休矣,吾将思之。”师古曰:“且令出外休息。”以向为中垒校尉。向为人简易无威仪,廉靖乐道,不交接世俗,专积思於经术,昼诵书传,夜观星宿,或不寐达旦。元延中,星孛东井,蜀郡岷山崩雍江。师古曰:“雍读作壅。”向恶此异,语在五行志。怀不能已,復上奏,其辞曰:臣闻帝舜戒伯禹,毋若丹朱敖;师古曰:“事见虞书益稷篇。丹朱,尧子也。敖读曰傲。”周公戒成王,毋若殷王紂。师古曰:“事见周书亡逸篇。”诗曰“殷监不远,在夏后之世”,师古曰:“大雅荡之诗。”亦言汤以桀为戒也。圣帝明王常以败乱自戒,不讳废兴,故臣敢极陈其愚,唯陛下留神察焉。谨案春秋二百四十二年,日蚀三十六,襄公尤数,率三岁五月有奇而壹食。师古曰:“奇谓成数之餘,不满者也。音居宜反。”汉兴讫竟寧,孝景帝尤数,率三岁一月而一食。臣向前数言日当食,今连三年比食。师古曰:“比,频也。”自建始以来,二十岁间而八食,率二岁六月而一发,古今罕有。异有小大希稠,占有舒疾缓急,而圣人所以断疑也。易曰:“观乎天文,以察时变。”师古曰:“賁彖辞也。”昔孔子对鲁哀公,并言夏桀、殷紂暴虐天下,故历失则摄提失方,孟陬无纪,孟康曰:“摄提,星名也。随斗杓建十二月,历不正,则失其所建。首时为孟,正月为陬。”师古曰:“陬音子侯反,又音邹。”此皆易姓之变也。秦始皇之末至二世时,日月薄食,山陵沦亡,辰星出於四孟,师古曰:“四时之孟月也。当见四仲也。”太白经天而行,孟康曰:“谓出东入西,出西入东也。太白阴星,出东当伏东,出西当伏西。过午为经天也。”无云而雷,张晏曰:“雷当託云,犹君之託臣也。二世不恤天下,人有畔心,象独号令而无臣也。”枉矢夜光,应劭曰:“流星也,其射如矢,蛇行不正,故曰枉矢流,以乱伐乱。”苏林曰:“有声为天狗,无声为枉矢也。”荧惑袭月,应劭曰:“荧惑主内乱,月主刑,故赵高杀二世也。”?火烧宫,师古曰:“?,灾也。”野禽戏廷,张晏曰:“野鸟入处,主人将去。”都门内崩,师古曰:“内嚮而坏。”长人见临洮,石陨于东郡,星孛大角,大角以亡。应劭曰:“天王坐席也。流星茀大角,大角因伏不见也。”观孔子之言,考暴秦之异,天命信可畏也。及项籍之败,亦孛大角。汉之入秦,五星聚于东井,得天下之象也。孝惠时,有雨血,日食於冲,灭光星见之异。孟康曰:“日月行交道之冲也。相薄而既也,京房所谓阴气盛,薄夺日光者也。”孝昭时,有泰山卧石自立,上林僵柳復起,大星如月西行,众星随之,此为特异。孝宣兴起之表,天狗夹汉而西,李奇曰:“流星也。下堕地为天狗,皆祅星。”久阴不雨者二十餘日,昌邑不终之异也。皆著於汉纪。观秦、汉之易世,览惠、昭之无后,察昌邑之不终,视孝宣之绍起,天之去就,岂不昭昭然哉!高宗、成王亦有雊雉拔木之变,能思其故,故高宗有百年之福,成王有復风之报。师古曰:“復,反也。事并见尚书高宗肜日及金滕篇,解在五行志。”神明之应,应若景嚮,师古曰:“嚮读曰响。”世所同闻也。臣幸得託末属,诚见陛下有宽明之德,冀销大异,而兴高宗、成王之声,以崇刘氏,故豤豤数奸死亡之诛。师古曰:“豤豤,款诚之意也。奸,犯也。豤音恳。奸音干。”今日食尤屡,星孛东井,摄提炎及紫宫,师古曰:“炎音弋赡反。”有识长老莫不震动,此变之大者也。其事难一二记,故易曰“书不尽言,言不尽意”,师古曰:“上繫之辞。”是以设卦指爻,而復说义。书曰“伻来以图”,孟康曰:“伻,使也。使人以图来示成王,明(曰)〔口〕说不了,指图乃了也。”师古曰:“周书洛誥之辞。”天文难以相晓,臣虽图上,犹须口说,然后可知,愿赐清燕之閒,师古曰:“閒读曰闲。”指图陈状。上輒入之,师古曰:“谓召入也。”然终不能用也。向每召见,数言公族者国之枝叶,枝叶落则本根无所庇廕;师古曰:“庇音必寐反。廕音於禁反。”方今同姓疏远,母党专政,禄去公室,权在外家,非所以彊汉宗,卑私门,保守社稷,安固后嗣也。向自见得信於上,故常显讼宗室,讥刺王氏及在位大臣,其言多痛切,发於至诚。上数欲用向为九卿,輒不为王氏居位者及丞相御史所持,故终不迁。师古曰:“持谓扶持佐助也。”居列大夫官前后三十餘年,年七十二卒。卒后十三岁而王氏代汉。向三子皆好学:长子伋,师古曰:“伋音汲。”以易教授,官至郡守;中子赐,九卿丞,蚤卒;少子歆,最知名。歆字子骏,少以通诗书能属文召见成帝,待詔宦者署,为黄门郎。河平中,受詔与父向领校祕书,讲六艺传记,诸子、诗赋、数术、方技,无所不究。向死后,歆復为中垒校尉。

  哀帝初即位,大司马王莽举歆宗室有材行,为侍中太中大夫,迁骑都尉、奉车光禄大夫,贵幸。復领五经,卒父前业。歆乃集六艺群书,种别为七略。语在艺文志。

  歆及向始皆治易,宣帝时,詔向受穀梁春秋,十餘年,大明习。及歆校秘书,见古文春秋左氏传,歆大好之。时丞相史尹咸以能治左氏,与歆共校经传。歆略从咸及丞相翟方进受,质问大义。师古曰:“质,正也。”初左氏传多古字古言,学者传训故而已,师古曰:“故谓指趣也。”及歆治左氏,引传文以解经,转相发明,由是章句义理备焉。歆亦湛靖有谋,师古曰:“湛读曰沉。”父子俱好古,博见彊志,师古曰:“志,记也。”过绝於人。歆以为左丘明好恶与圣人同,师古曰:“论语载孔子曰:‘巧言令色足恭,左丘明耻之,丘亦耻之;匿怨而友其人,左丘明耻之,丘亦耻之。’”亲见夫子,而公羊、穀梁在七十子后,师古曰:“七十子是孔子弟子也,实七十二人,指其(言成数)〔成数言〕也。”传闻之与亲见之,其详略不同。歆数以难向,向不能非间也,师古曰:“间音居莧反。”然犹自持其穀梁义。及歆亲近,欲建立左氏春秋及毛诗、逸礼、古文尚书皆列於学官。哀帝令歆与五经博士讲论其义,诸博士或不肯置对,师古曰:“并不与歆意同,故不肯立其学也。置对,置辞以对也。”歆因移书太常博士,责让之曰:昔唐虞既衰,而三代迭兴,师古曰:“迭,互也。音大结反。”圣帝明王,累起相袭,其道甚著。周室既微而礼乐不正,道之难全也如此。是故孔子忧道之不行,歷国应聘。自卫反鲁,然后乐正,雅颂乃得其所;修易,序书,制作春秋,以纪帝王之道。及夫子没而微言绝,七十子终而大义乖。重遭战国,弃籩豆之礼,理军旅之陈,师古曰:“籩豆,礼食之器也。以竹曰籩,以木曰豆。籩音边。”孔氏之道抑,而孙吴之术兴。陵夷至于暴秦,燔经书,杀儒士,设挟书之法,行是古之罪,师古曰:“以古事为是者即罪之。”道术由是遂灭。汉兴,去圣帝明王遐远,仲尼之道又绝,法度无所因袭。时独有一叔孙通略定礼仪,天下唯有易卜,未有它书。至孝惠之世,乃除挟书之律,然公卿大臣絳、灌之属咸介冑武夫,莫以为意。至孝文皇帝,始使掌故朝错李奇曰:“掌故,官名也。”从伏生受尚书。尚书初出于屋壁,朽折散绝,今其书见在,时师传读而已。诗始萌牙。师古曰:“言若草木之初生。”天下众书往往颇出,皆诸子传说,犹广立於学官,为置博士。在汉朝之儒,唯贾生而已。师古曰:“谓贾谊。”至孝武皇帝,然后邹、鲁、梁、赵颇有诗、礼、春秋先师,师古曰:“前学之师也。”皆起於建元之间。当此之时,一人不能独尽其经,或为雅,或为颂,相合而成。泰誓后得,博士集而读之。故詔书称曰:“礼坏乐崩,书缺简脱,朕甚閔焉。”时汉兴已七八十年,离於全经,固已远矣。师古曰:“言废绝以久,不可得其真也。”及鲁恭王坏孔子宅,欲以为宫,而得古文於坏壁之中,逸礼有三十九,书十六篇。天汉之后,孔安国献之,遭巫蛊仓卒之难,未及施行。及春秋左氏丘明所修,皆古文旧书,多者二十餘通,臧於祕府,伏而未发。孝成皇帝閔学残文缺,稍离其真,乃陈发祕臧,校理旧文,得此三事,以考学官所传,经或脱简,传或间编。师古曰:“脱简,遗失之。间编,谓旧编烂绝,就更次之,前后错乱也。间音古莧反。”传问民间,则有鲁国(柏)〔桓〕公、赵国贯公、胶东庸生之遗学与此同,抑而未施。此乃有识者之所惜閔,士君子之所嗟痛也。往者缀学之士不思废绝之闕,苟因陋就寡,分文析字,烦言碎辞,学者罢老且不能究其一艺。师古曰:“罢读曰疲。究,竟也。”信口说而背传记,是末师而非往古,至於国家将有大事,若立辟雍封禪巡狩之仪,则幽冥而莫知其原。师古曰:“幽冥犹暗昧也。”犹欲保残守缺,挟恐见破之私意,而无从善服义之公心,或怀?嫉,不考情实,雷同相从,随声是非,抑此三学,以尚书为备,苏林曰:“备之而已。”臣瓚曰:“当时学者,谓尚书唯有二十八篇,不知本(存)〔有〕百篇也。”师古曰:“瓚说是也。”谓左氏为不传春秋,岂不哀哉!今圣上德通神明,继统扬业,亦閔文学错乱,学士若兹,虽昭其情,犹依违谦让,师古曰:“依违,言不专决也。”乐与士君子同之。故下明詔,试左氏可立不,遣近臣奉指衔命,将以辅弱扶微,与二三君子比意同力,冀得废遗。师古曰:“比,合也。经艺有废遗者,冀得兴立之也。比音频寐反。”今则不然,深闭固距,而不肯试,猥以不诵绝之,师古曰:“猥,苟也。苟不诵习之,而欲绝去此学。”欲以杜塞餘道,绝灭微学。夫可与乐成,难与虑始,此乃众庶之所为耳,非所望士君子也。且此数家之事,皆先帝所亲论,今上所考视,其古文旧书,皆有徵验,外内相应,岂苟而已哉!夫礼失求之於野,古文不犹愈於野乎?师古曰:“愈,胜也。”往者博士书有欧阳,春秋公羊,易则施、孟,然孝宣皇帝犹復广立穀梁春秋,梁丘易,大小夏侯尚书,义虽相反,犹并置之。何则?与其过而废之也,寧过而立之。师古曰:“过犹误。”传曰:“文武之道未坠於地,在人;贤者志其大者,不贤者志其小者。”师古曰:“论语孔子弟子子贡之言。志,识也,一曰记。”今此数家之言所以兼包大小之义,岂可偏绝哉!若必专己守残,师古曰:“专执己所偏见,苟守残缺之文也。”党同门,?道真,师古曰:“党同师之学,?道艺之真也。”违明詔,失圣意,以陷於文吏之议,甚为二三君子不取也。其言甚切,诸儒皆怨恨。是时名儒光禄大夫龚胜以歆移书上疏深自罪责,愿乞骸骨罢。及儒者师丹为大司空,亦大怒,奏歆改乱旧章,非毁先帝所立。上曰:“歆欲广道术,亦何以为非毁哉?”歆由是忤执政大臣,为众儒所訕,师古曰:“訕,谤也,音所諫反。”惧诛,求出补吏,为河内太守。以宗室不宜典三河,徙守五原,后復转在涿郡,歷三郡守。数年,以病免官,起家復为安定属国都尉。会哀帝崩,王莽持政,莽少与歆俱为黄门郎,重之,白太后。太后留歆为右曹太中大夫,迁中垒校尉,羲和,京兆尹,使治明堂辟雍,封红休侯。典儒林史卜之官,考定律历,著三统历谱。初,歆以建平元年改名秀,字颖叔云。应劭曰:“河图赤伏符云‘刘秀发兵捕不道,四夷云集龙斗野,四七之际火为主’,故改名,几以趣也。”及王莽篡位,歆为国师,后事皆在莽传。赞曰:仲尼称“材难不其然与!”师古曰:“论语载孔子之言也。贤材难得。与读曰歟。”自孔子后,缀文之士众矣,唯孟軻、孙况,董仲舒、司马迁、刘向、扬雄。师古曰:“孙况即荀卿也。”此数公者,皆博物洽闻,通达古今,其言有补於世。传曰“圣人不出,其间必有命世者焉”,岂近是乎?师古曰:“近音其靳反。”刘氏洪范论发明大传,著天人之应;七略剖判艺文,总百家之绪;三统历谱考步日月五星之度。有意其推本之也。师古曰:“言其究极根本,深有意也。”呜虖!向言山陵之戒,于今察之,师古曰:“虖读曰呼。”哀哉!指明梓柱以推废兴,昭矣!师古曰:“昭然明白。”岂非直谅多闻,古之益友与!师古曰:“谅,信也。论语称孔子曰‘益者三友,友直,友谅,友多闻,益矣。’赞言向直谅多闻,可谓益矣。与读曰歟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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