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汉书卷三十九萧何曹参传第九


  萧何,沛人也。以文毋害为沛主吏掾。服虔曰:“为人解通,无嫉害也。”应劭曰:“虽为文吏,而不刻害也。”苏林曰:“毋害,若言无比也。一曰,害,胜也,无能胜害之者。”晋灼曰:“酷吏传赵禹为丞相亚夫吏,府中皆称其廉,然亚夫不任,曰:‘极知禹无害,然文深,不可以居大府。’苏说是也。”师古曰:“害,伤也,无人能伤害之者。苏、晋两说皆得其意,服、应非也。”高祖为布衣时,数以吏事护高祖。高祖为亭长,常佑之。师古曰:“佑,助也。言居家时,为何所护,及为亭长,何又拥助也。”高祖以吏繇咸阳,师古曰:“繇读曰傜。傜,?也。”吏皆送奉钱三,何独以五。师古曰:“出钱以资行,他人皆三百,何独五百。奉音扶用反。”秦御史监郡者,与从事辨之。张晏曰:“何与共事备辨,明何素有方略也。”苏林曰:“辟何与从事也。秦时无刺史,以御史监郡。”师古曰:“二说皆同。”何乃给泗水卒史事,师古曰:“泗水郡,沛所属也。何为郡卒史。”第一。师古曰:“课最上。”秦御史欲入言徵何,何固请,得毋行。孟康曰:“当还入相秦事,故召何也。”师古曰:“此说非也。御史以何明辨,欲因入奏事之次,言於朝廷,徵何用之。何心不愿,以情固请,而御史止,故得不行也。”及高祖起为沛公,何尝为丞督事。师古曰:“督谓监视之也。何为沛丞,专督众事。”沛公至咸阳,诸将皆争走金帛财物之府分之,师古曰:“走谓趣向之,音奏。”何独先入收秦丞相御史律令图书臧之。沛公具知天下阨塞,户口多少,彊弱处,民所疾苦者,以何得秦图书也。初,诸侯相与约,先入关破秦者王其地。沛公既先定秦,项羽后至,欲攻沛公,沛公谢之得解。羽遂屠烧咸阳,与范增谋曰:“巴蜀道险,秦之迁民皆居蜀。”乃曰:“蜀汉亦关中地也。”故立沛公为汉王,而三分关中地,王秦降将以距汉王。汉王怒,欲谋攻项羽。周勃、灌婴、樊噲皆劝之,何諫之曰:“虽王汉中之恶,不犹愈於死乎?”师古曰:“愈,胜也。”汉王曰:“何为乃死也?”何曰:“今众弗如,百战百败,不死何为?周书曰‘天予不取,反受其咎’。师古曰:“周书者,本与尚书同类,盖孔子所删百篇之外,刘向所奏有七十一篇。”语曰‘天汉’,其称甚美。孟康曰:“语,古语也。言地之有汉,若天之有河汉,名号休美。”臣瓚曰:“流俗语云‘天汉’,其言常以汉配天,此美名也。”师古曰:“瓚说是也。天汉,河汉也。”夫能詘於一人之下,而信於万乘之上者,汤武是也。师古曰:“信读曰伸,古通用字。”臣愿大王王汉中,养其民以致贤人,收用巴蜀,还定三秦,天下可图也。”汉王曰:“善。”乃遂就国,以何为丞相。何进韩信,汉王以为大将军,说汉王令引兵东定三秦。语在信传。何以丞相留收巴蜀,填抚諭告,师古曰:“填音竹刃反。”使给军食。汉二年,汉王与诸侯击楚,何守关中,侍太子,治櫟阳。为令约束,立宗庙、社稷、宫室、县邑,輒奏,上可许以从事;师古曰:“可其所奏,许其所请,依以行事。”即不及奏,輒以便宜施行,上来以闻。应劭曰:“上来还,乃以所为闻也。”计户转漕给军,汉王数失军遯去,何常兴关中卒,輒补缺。上以此剸属任何关中事。师古曰:“剸读与专同,又音章阮反。此即言专声之急上者也,(又)〔今〕俗语犹然。他皆类此。属音之欲反。”汉三年,与项羽相距京、索间,师古曰:“索音山客反。”上数使使劳苦丞相。师古曰:“劳音来到反。次下亦同。”鲍生谓何曰:师古曰:“鲍生,当时有识之士,姓鲍而为诸生也。”“今王暴衣露盖,数劳苦君者,有疑君心。为君计,莫若遣君子孙昆弟能胜兵者悉诣军所,上益信君。”於是何从其计,汉王大说。师古曰:“说读曰悦。”汉五年,已杀项羽,即皇帝位,论功行封,群臣争功,岁餘不决。上以何功最盛,先封为酇侯,文颖曰:“音赞。”师古曰:“先封何者,谓诸功臣旧未爵者,何最在前封也。酇属南阳,解在高纪。”食邑八千户。功臣皆曰:“臣等身被坚执兵,多者百餘战,少者数十合,攻城略地,大小各有差。今萧何未有汗马之劳,徒持文墨议论,不战,顾居臣等上,何也?”师古曰:“顾犹反也。”上曰:“诸君知猎乎?”曰:“知之。”“知猎狗乎?”曰:“知之。”上曰:“夫猎,追杀兽者狗也,而发纵指示兽处者人也。师古曰:“发纵,谓解紲而放之也。指示者,以手指示之,今俗言放狗。纵音子用反,而读者乃为踪蹟之踪,非也。书本皆不为踪字。自有逐踪之狗,不待人发也。”今诸君徒能走得兽耳,功狗也;至如萧何,发纵指示,功人也。且诸君独以身从我,多者三两人;萧何举宗数十人皆随我,功不可忘也!”群臣后皆莫敢言。列侯毕已受封,奏位次,皆曰:“平阳侯曹参身被七十创,攻城略地,功最多,宜第一。”上已橈功臣多封何,应劭曰:“橈,屈也。”师古曰:“音女教反。”至位次未有以復难之,然心欲何第一。关内侯鄂(千)秋时为謁者,进曰:“群臣议皆误。夫曹参虽有野战略地之功,此特一时之事。夫上与楚相距五岁,失军亡众,跳身遯者数矣,师古曰:“跳身,谓轻身走出也。”然萧何常从关中遣军补其处。非上所詔令召,而数万众会上乏绝者数矣。夫汉与楚相守滎阳数年,军无见粮,师古曰:“无见在之粮。”萧何转漕关中,给食不乏。陛下虽数亡山东,萧何常全关中待陛下,此万世功也。今虽无曹参等百数,何缺於汉?师古曰:“数音所具反。”汉得之不必待以全。柰何欲以一旦之功(而)加万世之功哉!萧何当第一,曹参次之。”上曰:“善。”於是乃令何第一,赐带剑履上殿,入朝不趋。上曰:“吾闻进贤受上赏,萧何功虽高,待鄂君乃得明。”於是因鄂(千)秋故所食关内侯邑二千户,封为安平侯。是日,悉封何父母兄弟十餘人,皆食邑。乃益封何二千户,“以尝繇咸阳时何送我独赢钱二也”。师古曰:“赢,餘也。二谓二百也。众人送皆三百,何独五百,故云赢二也。”陈豨反,上自将,至邯郸。而韩信谋反关中。吕后用何计诛信。语在信传。上已闻诛信,使使拜丞相为相国,益封五千户,令卒五百人一都尉为相国卫。诸君皆贺,召平独弔。师古曰:“召读曰邵。”召平者,故秦东陵侯。秦破,为布衣,贫,种瓜长安城东,瓜美,故世谓“东陵瓜”,从召平始也。平谓何曰:“祸自此始矣。上暴露於外,而君守於内,非被矢石之难,而益君封置卫者,以今者淮阴新反於中,有疑君心。夫置卫卫君,非以宠君也。师古曰:“恐其为变,故守卫之。”愿君让封勿受,悉以家私财佐军。”何从其计,上说。师古曰:“说读曰悦。”其秋,黥布反,上自将击之,数使使问相国何为。师古曰:“问其居守,何所营为。”曰:“为上在军,拊循勉百姓,悉所有佐军,如陈豨时。”师古曰:“悉,尽也,尽所有粮食资用出以佐军也。”客又说何曰:“君灭族不久矣。夫君位为相国,功第一,不可復加。然君初入关,本得百姓心,十餘年矣。皆附君,尚復孳孳得民和。师古曰:“孳字与孜同。孜孜,言不怠也。”上所谓数问君,畏君倾动关中。今君胡不多买田地,贱貰貣以自污?上心必安。”师古曰:“貰,赊也。貣音土得反。”於是何从其计,上乃大说。师古曰:“说读曰悦。”上罢布军归,民道遮行,师古曰:“在道上遮天子行。”上书言相国彊贱买民田宅数千人。上至,何謁。上笑曰:“今相国乃利民!”民所上书皆以与何,曰:“君自谢民。”后何为民请曰:“长安地狭,上林中多空地,弃,愿令民得入田,毋收槁为兽食。”师古曰:“槁,禾秆也。言恣人田之,不收其槁税也。槁音工老反。秆音工旱反。”上大怒曰:“相国多受贾人财物,为请吾苑!”乃下何廷尉,械繫之。数日,王卫尉侍,如淳曰:“百官公卿表‘卫尉王氏’,无名字。”师古曰:“史失之也。侍谓侍天子也。”前问曰:“相国胡大罪,陛下繫之暴也?”师古曰:“前问,谓进而请也。胡,何也。”上曰:“吾闻李斯相秦皇帝,有善归主,有恶自予。今相国多受贾竖金,为请吾苑,以自媚於民。师古曰:“媚,爱也,求爱於民。”故繫治之。”王卫尉曰:“夫职事苟有便於民而请之,真宰相事也。陛下柰何乃疑相国受贾人钱乎!且陛下距楚数岁,陈豨、黥布反时,陛下自将往,当是时相国守关中,关中摇足则关西非陛下有也。相国不以此时为利,乃利贾人之金乎?且秦以不闻其过亡天下,夫李斯之分过,又何足法哉!陛下何疑宰相之浅也!”上不懌。师古曰:“懌,悦也。感卫尉之言,故惭悔而不悦也。”是日,使使持节赦出何。何年老,素恭谨,徒跣入谢。上曰:“相国休矣!师古曰:“令出外自休息。”相国为民请吾苑不许,我不过为桀紂主,而相国为贤相。吾故繫相国,欲令百姓闻吾过。”高祖崩,何事惠帝。何病,上亲自临视何疾,因问曰:“君即百岁后,谁可代君?”对曰:“知臣莫如主。”帝曰:“曹参何如?”何顿首曰:“帝得之矣。何死不恨矣!

  何买田宅必居穷辟处,师古曰:“辟读曰僻。僻,隐也。”为家不治垣屋。师古曰:“垣,墙也。”曰:“令后世贤,师吾俭;不贤,毋为势家所夺。”孝惠二年,何薨,諡曰文终侯。子禄嗣,薨,无子。高后乃封何夫人同为酇侯,小子延为筑阳侯。师古曰:“酇及筑阳皆南阳县也。今其地(见)〔并〕属襄州。筑音逐。”孝文元年,罢同,更封延为酇侯。薨,子遗嗣。薨,无子。文帝復以遗弟则嗣,有罪免。景帝二年,制詔御史:“故相国萧何,高皇帝大功臣,所与为天下也。师古曰:“为,治也。亦曰共造其功业。”今其祀绝,朕甚怜之。其以武阳县户二千封何孙嘉为列侯。”嘉,则弟也。薨,子胜嗣,后有罪免。武帝元狩中,復下詔御史:“以酇户二千四百封何曾孙庆为酇侯,布告天下,令明知朕报萧相国德也。”庆,则子也。薨,子寿成嗣,坐为太常(仪)〔牺〕牲瘦免。宣帝时,詔丞相御史求问萧相国后在者,得玄孙建世等十二人,復下詔以酇户二千封建世为酇侯。传子至孙获,坐使奴杀人减死论。成帝时,復封何玄孙之子南?长喜为酇侯。苏林曰:“?音人足挛?之挛,鉅鹿县名也。”师古曰:“喜为此县之长。”传子至曾孙,王莽败乃绝。曹参,沛人也。秦时为狱掾,而萧何为主吏,居县为豪吏矣。师古曰:“言参及萧何为吏之豪长也。”高祖为沛公也,参以中涓从。如淳曰:“中涓,如中謁者也。”师古曰:“涓,絜也,言其在内主知絜清洒埽之事,盖亲近左右也。”击胡陵、方与,师古曰:“音房豫。”攻秦监公军,大破之。孟康曰:“监,御史监郡者。公,名也。”晋灼曰:“按高纪名平也。秦一郡置守尉监三人。”师古曰:“公者,时人尊称之耳。晋说是也。”东下薛,击泗水守军薛郭西。復攻胡陵,取之。徙守方与。方与反为魏,击之。丰反为魏,攻之。赐爵七大夫。北击司马欣军碭东,取狐父、祁善置。文颖曰:“善置,置名也。”晋灼曰:“祁音坻。”师古曰:“狐父、祁,二县名也。祁音鉅夷反,又音十夷反。父音甫。置若今之驛也。”又攻下邑以西,至虞,击秦将章邯车骑。攻辕戚及亢父,师古曰:“亢父音抗甫。”先登。迁为五大夫。北救东阿,击章邯军,陷陈,追至濮阳。攻定陶,取临济。南救雍丘,击李由军,破之,杀李由,虏秦候一人。章邯破杀项梁也,沛公与项羽引兵而东。楚怀王以沛公为碭郡长,将碭郡兵。於是乃封参执帛,郑氏曰:“楚爵也。”张晏曰:“孤卿也。”号曰建成君。迁为戚公,属碭郡。师古曰:“为戚县之令。”其后从攻东郡尉军,破之成武南。击王离军成阳南,又攻杠里,大破之。追北,西至开封,击赵賁军,破之,师古曰:“賁音奔。”围赵賁开封城中。西击秦将杨熊军於曲遇,师古曰:“曲音丘羽反。遇音顒。”破之,虏秦司马及御史各一人。迁为执珪。张晏曰:“侯伯执珪,以朝位比之。”如淳曰:“吕氏春秋‘得五员者位执珪’,古爵名也。”从西攻阳武,下轘辕、緱氏,绝河津。击赵賁军尸北,破之。孟康曰:“尸乡之北。”从南攻犨,与南阳守齮战阳城郭东,应劭曰:“今堵阳。”陷陈,取宛,虏齮,定南阳郡。师古曰:“高纪言‘南阳守齮降,封为殷侯’,而此传言虏齮,纪传不同,疑传误。”从西攻武关、嶢关,取之。师古曰:“嶢音尧。”前攻秦军蓝田南,又夜击其北军,大破之,遂至咸阳,破秦。项羽至,以沛公为汉王。汉王封参为建成侯。从至汉中,迁为将军。从还定三秦,攻下辨、故道、邓展曰:“武都二县也。”雍、斄。苏林曰:“右扶风二县也。斄音胎。”击章平军於好畤南,破之,围好畤,取壤乡。文颖曰:“壤,地名也。”击三秦军壤东及高櫟,破之。师古曰:“櫟音歷。”復围章平,平出好畤走。因击赵賁、内史保军,破之。东取咸阳,更名曰新城。参将兵守景陵二十三日,孟康曰:“县名也。”三秦使章平等攻参,参出击,大破之。赐食邑於寧秦。苏林曰:“今华阴。”以将军引兵围章邯废丘;以中尉从汉王出临晋关。至河内,下脩武,度围津,师古曰:“在东郡。”东击龙且、项佗定陶,破之。师古曰:“且音子餘反。佗音徒何反。”东取碭、萧、彭城。击项籍军,汉军大败走。参以中尉围取雍丘。王武反於外黄,程处反於燕,服虔曰:“皆汉将。”师古曰:“燕,东郡之县,故南燕国。音一千反。”往击,尽破之。柱天侯反於衍氏,进破取衍氏。击羽婴於昆阳,追至叶。师古曰:“叶,南阳县也,音式涉反。”还攻武彊,师古曰:“武彊城在阳武。”因至滎阳。参自汉中为将军中尉,从击诸侯,及项王败,还至滎阳。师古曰:“败谓战彭城而败。”汉二年,拜为假左丞相,入屯兵关中。月餘,魏王豹反,以假丞相别与韩信东攻魏将孙速东张,苏林曰:“东张属河东。”师古曰:“速,古速字。”大破之。因攻安邑,得魏将王襄。击魏王於曲阳,追至东垣,生获魏王豹。取平阳,得豹母妻子,尽定魏地,凡五十二县。赐食邑平阳。因从韩信击赵相国夏说军於鄔东,苏林曰:“鄔,太原县也。”师古曰:“说读曰悦。鄔音一户反,又音乙据反。”大破之,斩夏说。韩信与故常山王张耳引兵下井陘,击成安君陈餘,而令参还围赵别将戚公於鄔城中。戚公出走,追斩之。乃引兵诣汉王在所。韩信已破赵,为相国,东击齐,参以左丞相属焉。攻破齐歷下军,遂取临淄。还定济北郡,收著、漯阴、平原、鬲、卢。师古曰:“五县名也。时未有济北郡,史追书之耳。著音竹庶反,又音直庶反。漯音它合反。鬲与隔同。”已而从韩信击龙且军於上假密,文颖曰:“或以为高密。”大破之,斩龙且,虏亚将周兰。师古曰:“亚将,次将也。”定齐郡,凡得七十县。得故齐王田广相田光,其守相许章,及故将军田既。师古曰:“守相,为相居守者。”韩信立为齐王,引兵东诣陈,与汉王共破项羽,而参留平齐未服者。汉王即皇帝位,韩信徙为楚王。参归相印焉。高祖以长子肥为齐王,而以参为相国。高祖六年,与诸侯剖符,赐参爵列侯,食邑平阳万六百三十户,世世勿绝。

  参以齐相国击陈豨将张春,破之。黥布反,参从悼惠王将车骑十二万,与高祖会击黥布军,大破之。南至蘄,还定竹邑、相、萧、留。师古曰:“四县名。”参功:凡下二国,县百二十二;得王二人,相三人,将军六人,大莫、郡守、司马、候、御史各一人。如淳曰:“音敖。”张晏曰:“莫敖,楚卿号也。时近六国,故有令尹、莫敖之官。”孝惠元年,除诸侯相国法,更以参为齐丞相。参之相齐,齐七十城。天下初定,悼惠王富於春秋,参尽召长老诸先生,问所以安集百姓。而齐故诸儒以百数,师古曰:“数音所具反。”言人人殊,参未知所定。闻胶西有盖公,师古曰:“盖音古盍反。”善治黄老言,张晏曰:“黄帝、老子之书。”使人厚币请之。既见盖公,盖公为言治道贵清静而民自定,推此类具言之。参於是避正堂,舍盖公焉。师古曰:“舍,止也。”其治要用黄老术,故相齐九年,齐国安集,大称贤相。萧何薨,参闻之,告舍人趣治行,师古曰:“舍人犹家人也,一说私属官主家事者也。趣读曰促,谓速也。治行,谓脩治行装也。”“吾且入相。”居无何,使者果召参。参去,属其后相师古曰:“属音之欲反。”曰:“以齐狱市为寄,慎勿扰也。”后相曰:“治无大於此者乎?”参曰:“不然。夫狱市者,所以并容也,今君扰之,姦人安所容乎?吾是以先之。”孟康曰:“夫狱市者,兼受善恶,若穷极姦人,姦人无所容窜,久且为乱。秦人极刑而天下畔,孝武峻法而狱繁,此其效也。”师古曰:“老子云‘我无为,民自化;我好静,民自正。’参欲以道化为本,不欲扰其末也。”始参微时,与萧何善,及为宰相,有隙。师古曰:“参自以战斗功多,而封赏每在何后,故怨何也。”至何且死,所推贤唯参。参代何为相国,举事无所变更,壹遵何之约束。师古曰:“举,皆也,言凡事皆无变改。”择郡国吏长大,孟康曰:“取年长大者。”訥於文辞,谨厚长者,即召除为丞相史。吏言文刻深,欲务声名,輒斥去之。师古曰:“斥,却也。”日夜饮酒。卿大夫以下吏及宾客见参不事事,如淳曰:“不事丞相之事。”来者皆欲有言。至者,参輒饮以醇酒,师古曰:“醇酒不浇,谓厚酒也。”度之欲有言,復饮酒,醉而后去,师古曰:“度音大各反。饮音於禁反。”终莫得开说,如淳曰:“开谓有所啟白。”以为常。相舍后园近吏舍,吏舍日饮歌呼。师古曰:“呼音火故反。其下并同。”从吏患之,无如何,师古曰:“从吏,吏之常从相者也。从音材用反。”乃请参游后园。闻吏醉歌呼,从吏幸相国召按之。乃反取酒张坐饮,师古曰:“张设坐席而饮也。坐音才卧反。”大歌呼与相和。参见人之有细过,掩匿覆盖之,府中无事。

  参子窋为中大夫。师古曰:“窋音张律反。”惠帝怪相国不治事,以为“岂少朕与?”师古曰:“言岂以我为年少故也。与读曰歟。”乃谓窋曰:“女归,试私从容问乃父师古曰:“乃,汝也。”曰:‘高帝新弃群臣,帝富於春秋,君为相国,日饮,无所请事,何以忧天下?’然无言吾告女也。”窋既洗沐归,时间,自从其所諫参。师古曰:“间谓空隙也。自从其所,犹言自出其意也。”参怒而笞之二百,曰:“趣入侍,师古曰:“趣读曰促。”天下事非乃所当言也。”至朝时,帝让参师古曰:“让,责也。”曰:“与窋胡治乎?师古曰:“胡,何也。言共窋为何治也。治音丈吏反。”乃者我使諫君也。”师古曰:“乃者犹言曩者。”参免冠谢曰:“陛下自察圣武孰与高皇帝?”上曰:“朕乃安敢望先帝!”参曰:“陛下观参孰与萧何贤?”上曰:“君似不及也。”参曰:“陛下言之是也。且高皇帝与萧何定天下,法令既明具,陛下垂拱,参等守职,遵而勿失,不亦可乎?”惠帝曰:“善。君休矣!”师古曰:“且令出休息。”参为相国三年,薨,諡曰懿侯。百姓歌之曰:“萧何为法,讲若画一;文颖曰:“讲或作较。”师古曰:“讲,和也。画一,言整齐也。”曹参代之,守而勿失。载其清靖,民以寧壹。”师古曰:“载犹乘也。”窋嗣侯,高后时至御史大夫。传国至曾孙襄,武帝时为将军,击匈奴,薨。子宗嗣,有罪,完为城旦。至哀帝时,乃封参玄孙之孙本始为平阳侯,二千户,王莽时薨。子宏嗣,建武中先降河北,封平阳侯。至今八侯。

  赞曰:萧何、曹参皆起秦刀笔吏,师古曰:“刀所以削书也,古者用简牒,故吏皆以刀笔自随也。”当时录录未有奇节。师古曰:“录录犹鹿鹿,言在凡庶之中也。”汉兴,依日月之末光,师古曰:“易文言云‘圣人作而万物睹’,又曰‘见龙在田,天下文明’。赞言何、参值汉初兴,故以日月为喻耳。”何以信谨守管籥,参与韩信俱征伐。师古曰:“高祖出征,何每居守,故言守管籥。”天下既定,因民之疾秦法,顺流与之更始,二人同心,遂安海内。淮阴、黥布等已灭,唯何、参擅功名,位冠群臣,声施后世,师古曰:“冠谓居其首。”为一代之宗臣,师古曰:“言为后世之所尊仰,故曰宗臣也。”庆流曲裔,盛矣哉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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