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汉书卷四十张陈王周传第十


  张良字子房,其先韩人也。大父开地,应劭曰:“大父,祖父;开地,名也。”相韩昭侯、宣惠王、襄哀王。父平,相釐王、师古曰:“釐读曰僖。”悼惠王。悼惠王二十三年,平卒。卒二十岁,秦灭韩。良(年)少,未宦事韩。韩破,良家僮三百人,弟死不葬,悉以家财求客刺秦王,为韩报仇,以五世相韩故。师古曰:“从昭侯至悼惠王,凡五君。”良尝学礼淮阳,东见仓海君,晋灼曰:“海神也。”如淳曰:“东夷君长也。”师古曰:“二说并非。盖当时贤者之号也。良既见之,因而求得力士。”得力士,为铁椎重百二十斤。秦皇帝东游,至博狼沙中,服虔曰:“河南阳武南地名也,今有亭。”师古曰:“狼音浪。”良与客狙击秦皇帝,师古曰:“狙谓密伺之,音千豫反,字本作覷。”误中副车。师古曰:“副谓后乘也。”秦皇帝大怒,大索天下,师古曰:“索,搜也。索音山客反。”求贼急甚。良乃更名姓,亡匿下邳。师古曰:“更,改也。”良尝閒从容步游下邳圯上,服虔曰:“圯音颐,楚人谓桥曰圯。”应劭曰:“汜水之上也。”文颖曰:“沂水上桥也。”师古曰:“下邳之水,非汜水也,又非沂水。服说是矣。”有一老父,衣褐,至良所,师古曰:“褐制若裘,今道士所服者是。”直堕其履圯下,师古曰:“直犹故也,一曰正也。”顾谓良曰:“孺子下取履!”师古曰:“孺,幼也。”良愕然,欲欧之。师古曰:“愕,惊貌也。欧,击也,音一口反。”为其老,乃彊忍,下取履,因跪进。父以足受之,笑去。良殊大惊。父去里所,復还,师古曰:“行一里许而还来。”曰:“孺子可教矣。后五日平明,与我期此。”良因怪(之),跪曰:“诺。”五日平明,良往。父已先在,怒曰:“与老人期,后,何也?去,后五日蚤会。”师古曰:“放良令去,戒以后会也。其下亦同。蚤音早。”五日,鸡鸣往。父又先在,復怒曰:“后,何也?去,后五日復蚤来。”五日,良夜半往。有顷,父亦来,喜曰:“当如是。”出一编书,师古曰:“编谓联次之也。联简牘以为书,故云一编。编音鞭。”曰:“读是则为王者师。后十年兴。十三年,孺子见我,济北穀城山下黄石即我已。”师古曰:“已,语终之辞。”遂去不见。旦日视其书,乃太公兵法。良因异之,常习〔读〕诵。居下邳,为任侠。项伯尝杀人,从良匿。

  后十年,陈涉等起,良亦聚少年百餘人。景驹自立为楚假王,在留。良欲往从之,行道遇沛公。沛公将数千人略地下邳,遂属焉。沛公拜良为厩将。服虔曰:“官名也。”良数以太公兵法说沛公,沛公喜,常用其策。良为它人言,皆不省。师古曰:“省,视也。”良曰:“沛公殆天授。”师古曰:“殆,近也。”故遂从不去。沛公之薛,见项梁,共立楚怀王。良乃说项梁曰:“君已立楚后,韩诸公子横阳君成贤,可立为王,益树党。”师古曰:“广立六国之后共攻秦也。”项梁使良求韩成,立为韩王。以良为韩司徒,与韩王将千餘人西略韩地,得数城,秦輒復取之,往来为游兵潁川。沛公之从雒阳南出轘辕,良引兵从沛公,下韩十餘城,击杨熊军。沛公乃令韩王成留守阳翟,与良俱南,攻下宛,西入武关。沛公欲以二万人击秦嶢关下军,师古曰:“嶢音尧。”良曰:“秦兵尚彊,未可轻。臣闻其将屠者子,贾竖易动以利。师古曰:“商贾之人志无远大,譬犹僮竖,故云贾竖。”愿沛公且留壁,使人先行,为五万人具食,益张旗帜诸山上,为疑兵,师古曰:“皆所以表己军之多,夸示敌人。帜音式志反。”令酈食其持重宝啗秦将。”师古曰:“啗音徒滥反,解在高纪。”秦将果欲连和俱西袭咸阳,师古曰:“欲与汉王和而随汉兵袭咸阳。”沛公欲听之。良曰:“此独其将欲叛,士卒恐不从。不从必危,不如因其解击之。”师古曰:“解读曰懈。”沛公乃引兵击秦军,大破之。逐北至蓝田,再战,秦兵竟败。遂至咸阳,秦王子婴降沛公。沛公入秦,宫室帷帐狗马重宝妇女以千数,意欲留居之。樊噲諫,沛公不听。良曰:“夫秦为无道,故沛公得至此。为天下除残去贼,宜縞素为资。晋灼曰:“资,质也。欲令沛公反秦奢泰,服俭素以为资。”师古曰:“縞,白素也,音工老反。”今始入秦,即安其乐,此所谓‘助桀为虐’。且‘忠言逆耳利於行,毒药苦口利於病’,愿沛公听樊噲言。”沛公乃还军霸上。项羽至鸿门,欲击沛公,项伯夜驰至沛公军,私见良,欲与俱去。良曰:“臣为韩王送沛公,今(有事)〔事有〕急,亡去不义。”乃具语沛公。沛公大惊,曰:“为之柰何?”良曰:“沛公诚欲背项王邪?”沛公曰:“鯫生说我距关毋内诸侯,服虔曰:“鯫音七垢反。鯫,小人也。”臣瓚曰:“楚汉春秋鯫姓。”师古曰:“服说是也。音才垢反。”秦地可王也,故听之。”良曰:“沛公自度能却项王乎?”师古曰:“却音丘略反。”沛公默然,曰:“今为柰何?”良因要项伯见沛公。沛公与伯饮,为寿,结婚,令伯具言沛公不敢背项王,所以距关者,备它盗也。项羽后解,语在羽传。汉元年,沛公为汉王,王巴蜀,赐良金百溢,服虔曰:“二十两曰溢。”师古曰:“秦以溢名金,若汉之论斤也。”珠二斗,良具以献项伯。汉王亦因令良厚遗项伯,使请汉中地。服虔曰:“本不尽与汉中,故请求之。”项王许之。汉王之国,良送至褒中,遣良归韩。良因说汉王烧绝栈道,师古曰:“栈道,阁道也。”示天下无还心,以固项王意。乃使良还。行,烧绝栈道。师古曰:“还谓归还韩。且行且烧,所过之处皆烧之也。”良归至韩,闻项羽以良从汉王故,不遣韩王成之国,与俱东,至彭城杀之。时汉王还定三秦,良乃遗项羽书曰:“汉王失职,欲得关中,如约即止,不敢復东。”又以齐反书遗羽,曰:“齐与赵欲并灭楚。”项羽以故北击齐。

  良乃间行归汉。汉王以良为成信侯,从东击楚。至彭城,汉王兵败而还。至下邑,师古曰:“梁国之县也,今属宋州。”汉王下马踞鞍而问曰:“吾欲捐关已东等弃之,谁可与共功者?”师古曰:“捐关以东,谓不自有其地,将以与人,令其立功,共破楚也。”良曰:“九江王布,楚梟将,师古曰:“梟谓最勇健也。”与项王有隙,彭越与齐王田荣反梁地,此两人可急使。而汉王之将独韩信可属大事,当一面。师古曰:“属,委也,音之欲反。”即欲捐之,捐之此三人,楚可破也。”汉王乃遣随何说九江王布,而使人连彭越。师古曰:“与相连结也。”及魏王豹反,使韩信特将北击之,师古曰:“特,独也。专任之使将也。”因举燕、(伐)〔代〕、齐、赵。然卒破楚者,此三人力也。良多病,未尝特将兵,常为画策臣,时时从。

  汉三年,项羽急围汉王於滎阳,汉王忧恐,与酈食其谋橈楚权。师古曰:“橈,弱也,音女教反,其字从木。”酈生曰:“昔汤伐桀,封其后杞;武王诛紂,封其后宋。今秦无道,伐灭六国,无立锥之地。陛下诚復立六国后,此皆争戴陛下德义,愿为臣妾。德义已行,南面称伯,师古曰:“伯读曰霸。”楚必敛衽而朝。”师古曰:“衽,衣襟也。”汉王曰:“善。趣刻印,先生因行佩之。”师古曰:“趣读曰促。佩谓授与六国使带也。”酈生未行,良从外来謁汉王。汉王方食,曰:“客有为我计橈楚权者。”具以酈生计告良曰:“於子房何如?”良曰:“谁为陛下画此计者?陛下事去矣。”汉王曰:“何哉?”良曰:“臣请借前箸以筹之。张晏曰:“求借所食之箸用指画也。或曰,前世汤武箸明之事,以筹度今时之不若也。”师古曰:“或说非也。箸音直庶反。”昔汤武伐桀紂封其后者,度能制其死命也。师古曰:“度音大各反。”今陛下能制项籍死命乎?其不可一矣。武王入殷,表商容閭,师古曰:“商容,殷贤人也。里门曰閭。表谓显异之。”式箕子门,师古曰:“式亦表也。一说,至其门而抚车式,所以敬之。”封比干墓,今陛下能乎?其不可二矣。发鉅桥之粟,服虔曰:“鉅桥,仓名也。”师古曰:“许慎云鉅鹿之大桥,有漕粟也。”散鹿臺之财,臣瓚曰:“鹿臺,臺名,今在朝歌城中。”师古曰:“刘向云鹿臺大三里,高千尺也。”以赐贫穷,今陛下能乎?其不可三矣。殷事以毕,偃革为轩,苏林曰:“革者,兵车革輅。轩者,朱轩也。”如淳曰:“偃武备而治礼乐也。”倒载干戈,示不復用,今陛下能乎?其不可四矣。休马华山之阳,示无所为,今陛下能乎?其不可五矣。息牛桃林之野,晋灼曰:“在弘农閺乡南谷中。”师古曰:“山海经云‘夸父之山,北有林焉,名曰桃林,广围三百里’,即谓此也。其山谷今在閺乡县东南,湖城县西南,去湖城三十五里。”(示)天下不復输积,今陛下能乎?其不可六矣。且夫天下游士,(左)〔离〕亲戚,弃坟墓,师古曰:“(左)〔离〕者,言其乖避而委离之,以从汉也。”去故旧,从陛下者,但日夜望咫尺之地。今乃立六国后,唯无復立者,师古曰:“既立六国后,土地皆尽,无以封功劳之人,故云无復立者。唯,发语之辞。”游士各归事其主,从亲戚,反故旧,陛下谁与取天下乎?其不可七矣。且楚唯毋彊,六国復橈而从之,服虔曰:“唯当使楚无彊,彊则六国弱而从之。”晋灼曰:“当今唯楚大,无有彊之者,若復立六国,皆橈而从之,陛下焉得而臣之乎?”师古曰:“服说是也。”陛下焉得而臣之?其不可八矣。诚用此谋,陛下事去矣。”汉王輟食吐哺,骂曰:“竖儒,几败乃公事!”师古曰:“輟,止也。哺,食在口中者也。几,近也。哺音捕。几音鉅依反。”令趣销印。师古曰:“趣读曰促。”后韩信破齐欲自立为齐王,汉王怒。良说汉王,汉王使良授齐王信印。语在信传。

  五年冬,汉王追楚至阳夏南,师古曰:“夏音工雅反。”战不利,壁固陵,诸侯期不至。良说汉王,汉王用其计,诸侯皆至。语在高纪。汉六年,封功臣。良未尝有战斗功,高帝曰:“运筹策帷幄中,决胜千里外,子房功也。自择齐三万户。”良曰:“始臣起下邳,与上会留,此天以臣授陛下。陛下用臣计,幸而时中,臣愿封留足矣,不敢当三万户。”乃封良为留侯,与萧何等俱封。

  上已封大功臣二十餘人,其餘日夜争功而不决,未得行封。上居雒阳南宫,从復道望见诸将师古曰:“復读曰复。”往往数人偶语。上曰:“此何语?”良曰:“陛下不知乎?此谋反耳。”上曰:“天下属安定,何故而反?”师古曰:“属,近也,言近始安。属音之欲反。”良曰:“陛下起布衣,与此属取天下,今陛下已为天子,而所封皆萧、曹故人所亲爱,而所诛者皆平生仇怨。今军吏计功,天下不足以遍封,此属畏陛下不能尽封,又恐见疑过失及诛,故相聚而谋反耳。”上乃忧曰:“为将柰何?”良曰:“上平生所憎,群臣所共知,谁最甚者?”上曰:“雍齿与我有故怨,数窘辱我,服虔曰:“未起之时与我有故怨也。”师古曰:“每以勇力困辱高祖。”我欲杀之,为功多,不忍。”良曰:“今急先封雍齿,以示群臣,群臣见雍齿先封,则人人自坚矣。”於是上置酒,封雍齿为什方侯,苏林曰:“汉中县也。”师古曰:地理志属广汉,非汉中也。今则属益州。什音十。”而急趣丞相御史定功行封。师古曰:“趣音促。”群臣罢酒,皆喜曰:“雍齿且侯,我属无患矣。”刘敬说上都关中,上疑之。左右大臣皆山东人,多劝上都雒阳:“雒阳东有成皋,西有殽黽,师古曰:“殽,山也。黽,池也,音湎。”背河乡雒,其固亦足恃。”师古曰:“乡读曰嚮。”良曰:“雒阳虽有此固,其中小,不过数百里,田地薄,四面受敌,此非用武之国。夫关中左殽函,右陇蜀,沃野千里,师古曰:“沃者,溉灌也。言其土地皆有溉灌之利,故云沃野。”南有巴蜀之饶,北有胡苑之利,师古曰:“谓安定、北地、上郡之北与胡相接之地,可以畜牧者也。养禽兽谓之苑。”阻三面而固守,独以一面东制诸侯。诸侯安定,河、渭漕輓天下,西给京师;师古曰:“輓,引也。輓音晚。”诸侯有变,顺流而下,足以委输。此所谓金城千里,天府之国。师古曰:“财物所聚谓之府。言关中之地物產饶多,可备赡给,故称天府也。”刘敬说是也。”於是上即日驾,西都关中。良从入关,性多疾,即道引不食穀,孟康曰:“服辟穀药而静居行气。道读曰导。”闭门不出岁餘。上欲废太子,立戚夫人子赵王如意。大臣多争,未能得坚决也。吕后恐,不知所为。或谓吕后曰:“留侯善画计,上信用之。”吕后乃使建成侯吕泽劫良,曰:“君常为上谋臣,今上日欲易太子,师古曰:“言日日欲易之。”君安得高枕而卧?”师古曰:“安,焉也。”良曰:“始上数在急困之中,幸用臣策;今天下安定,以爱欲易太子,骨肉之间,虽臣等百人何益!”吕泽彊要曰:“为我画计。”良曰:“此难以口舌争也。顾上有所不能致者四人。师古曰:“顾,念也。四人,谓园公、綺里季、夏黄公、甪里先生,所谓商山四皓也。”四人年老矣,皆以上嫚?士,师古曰:“嫚与慢同。?,古侮字。”故逃匿山中,义不为汉臣。然上高此四人。今公诚能毋爱金玉璧帛,令太子为书,卑辞安车,因使辨士固请,宜来。师古曰:“宜应得其来。”来,以为客,时从入朝,令上见之,则一助也。”於是吕后令吕泽使人奉太子书,卑辞厚礼,迎此四人。四人至,客建成侯所。汉十一年,黥布反,上疾,欲使太子往击之。四人相谓曰:“凡来者,将以存太子。太子将兵,事危矣。”乃说建成侯曰:“太子将兵,有功即位不益,师古曰:“太子嗣君,贵已极矣,虽更立功,位无加益矣。”无功则从此受祸。且太子所与俱诸将,皆与上定天下梟将也,今乃使太子将之,此无异使羊将狼,皆不肯为用,其无功必矣。臣闻‘母爱者子抱’,今戚夫人日夜侍御,赵王常居前,上〔曰〕‘终不使不肖子居爱子上’,明〔其〕代太子位必矣。君何不急请吕后承间为上泣师古曰:“因空隙之时。”言:‘黥布,天下猛将,善用兵,今诸将皆陛下故等夷,师古曰:“夷,平也,言故时皆齐等。”乃令太子将,此属莫肯为用,且布闻之,鼓行而西耳。师古曰:“击鼓而行,言无所畏。”上虽疾,彊载輜车,卧而护之,师古曰:“輜车,衣车也。护谓监领诸将。”诸将不敢不尽力。上虽苦,彊为妻子计。’”於是吕泽夜见吕后。吕后承间为上泣而言,如四人意。上曰:“吾惟之,竖子固不足遣,师古曰:“惟,思也。”乃公自行耳。”师古曰:“乃公,汝父也。”於是上自将而东,群臣居守,皆送至霸上。良疾,强起至曲邮,师古曰:“在新丰西,今俗谓之邮头。”见上曰:“臣宜从,疾甚。楚人剽疾,愿上慎毋与楚争锋。”师古曰:“剽音匹妙反。”因说上令太子为将军监关中兵。上谓“子房虽疾,彊卧傅太子”。是时叔孙通已为太傅,良行少傅事。汉十二年,上从破布归,疾益甚,愈欲易太子。良諫不听,因疾不视事。叔孙太傅称说引古,以死争太子。上阳许之,犹欲易之。及宴,置酒,太子侍。四人者从太子,年皆八十有餘,须眉皓白,衣冠甚伟。师古曰:“所以谓之四皓。”上怪,问曰:“何为者?”四人前对,各言其姓名。上乃惊曰:“吾求公,避逃我,今公何自从吾儿游乎?”四人曰:“陛下轻士善骂,臣等义不辱,故恐而亡匿。今闻太子仁孝,恭敬爱士,天下莫不延颈愿为太子死者,故臣等来。”上曰:“烦公幸卒调护太子。”师古曰:“调谓和平之,护谓保安之。”四人为寿已毕,趋去。上目送之,师古曰:“以目瞻之讫其出也。”召戚夫人指视曰:师古曰:“视读曰示。”“我欲易之,彼四人为之辅,羽翼已成,难动矣。吕氏真乃主矣。”师古曰:“乃,汝也。”戚夫人泣涕,上曰:“为我楚舞,吾为若楚歌。”师古曰:“若亦汝也。”歌曰:“鸿鵠高飞,一举千里。师古曰:“鵠音胡督反。”羽翼以就,横绝四海。师古曰:“就,成也。绝谓飞而直度也。”横绝四海,又可奈何!虽有矰缴,尚安所施!”师古曰:“缴,弋射也。其矢为矰。矰音增。缴音之若反。”歌数闋,师古曰:“闋,尽也。曲终为闋,音口穴反。”戚夫人歔欷流涕,师古曰:“歔音虚,欷音稀,又音许气反。”上起去,罢酒。竟不易太子者,良本招此四人之力也。良从上击代,出奇计下马邑,及立萧相国,服虔曰:“何时未为相国,良劝高祖立之。”所与从容言天下事甚众,师古曰:“从音千容反。”非天下所以存亡,故不著。师古曰:“著谓书之於史。著音竹助反。”良乃称曰:“家世相韩,及韩灭,不爱万金之资,为韩报仇彊秦,天下震动。今以三寸舌为帝者师,封万户,位列侯,此布衣之极,於良足矣。愿弃人间事,欲从赤松子游耳。”师古曰:“赤松子,仙人号也,神农时为雨师,服水玉,教神农能入火自烧。至昆山上,常止西王母石室,随风雨上下。炎帝少女追之,亦得仙俱去。”乃学道,欲轻举。师古曰:“道谓仙道。”高帝崩,吕后德良,乃彊食之,师古曰:“食读曰。”曰:“人生一世〔间〕,如白驹之过隙,师古曰:“解在魏豹传。”何自苦如此!”良不得已,彊听食。后六岁薨。諡曰文成侯。良始所见下邳圯上老父与书者,后十三岁从高帝过济北,果得穀城山下黄石,取而宝祠之。及良死,并葬黄石。每上塚伏腊祠黄石。

  子不疑嗣侯。孝文三年坐不敬,国除。

  陈平,阳武户牖乡人也。师古曰:“阳武,县名,属陈留。户牖者,其乡名。”少时家贫,好读书,治黄帝、老子之术。有田三十亩,与兄伯居。伯常耕田,纵平使游学。平为人长大美色,人或谓平:“贫何食而肥若是?”其嫂疾平之不亲家生產,曰:“亦食糠覈耳。孟康曰:“覈,麦糠中不破者也。”晋灼曰:“覈音紇。京师人谓麤屑为紇头。”有叔如此,不如无有!”伯闻之,逐其妇弃之。及平长,可取妇,富人莫与者,贫者平亦媿之。久之,户牖富人张负有女孙,五嫁夫輒死,人莫敢取,平欲得之。邑中有大丧,平家贫侍丧,以先往后罢为助。张负既见之丧所,独视伟平,师古曰:“视而悦其奇伟。”平亦以故后去。负随平至其家,家乃负郭穷巷,师古曰:“负谓偝也。”以席为门,然门外多长者车辙。张负归,谓其子仲曰:“吾欲以女孙予陈平。”仲曰:“平贫不事事,师古曰:“不事產业之事。”一县中尽笑其所为,独柰何予之女?”负曰:“固有美如陈平长贫者乎?”卒与女。为平贫,乃假贷币以聘,师古曰:“贷音土戴反。”予酒肉之资以内妇。负戒其孙曰:“毋以贫故,事人不谨。事兄伯如事乃父,事嫂如事乃母。”师古曰:“乃,汝也。”平既取张氏女,资用益饶,游道日广。里中社,平为宰,师古曰:“主切割肉也。”分肉甚均。里父老曰:“善,陈孺子之为宰!”平曰:“嗟乎,使平得宰天下,亦如此肉矣!”陈涉起王,使周市略地,立魏咎为魏王,与秦军相攻於临济。平已前谢兄伯,服虔曰:“谢语其兄伯,往事魏也。”从少年往事魏王咎,为太僕。说魏王,王不听。人或谗之,平亡去。项羽略地至河上,平往归之,从入破秦,赐爵卿。张晏曰:“礼秩如卿,不治事。”项羽之东王彭城也,汉王还定三秦而东。殷王反楚,项羽乃以平为信武君,将魏王客在楚者往击,殷降而还。项王使项悍拜平为都尉,师古曰:“悍音下旦反。”赐金二十溢。居无何,师古曰:“无何,犹言无几时。”汉攻下殷。项王怒,将诛定殷者。平惧诛,乃封其金与印,使使归项王,而平身间行杖剑亡。度河,船人见其美丈夫,独行,疑其亡将,要下当有宝器金玉,目之,欲杀平。平心恐,乃解衣臝而佐刺船。师古曰:“自露其形,示无所怀挟。”船人知其无有,乃止。平遂至脩武降汉,因魏无知求见汉王,汉王召入。是时,万石君石奋为中涓,受平謁。平等十人俱进,赐食。王曰:“罢,就舍矣。”平曰:“臣为事来,所言不可以过今日。”於是汉王与语而说之,师古曰:“说读曰悦。”问曰:“子居楚何官?”平曰:“为都尉。”是日拜平为都尉,使参乘,典护军。诸将尽讙,师古曰:“讙而议也。”曰:“大王一日得楚之亡卒,未知高下,而即与共载,使监护长者!”汉王闻之,愈益幸平,遂与东伐项王。至彭城,为楚所败,引师而还。收散兵至滎阳,以平为亚将,属韩王信,军广武。絳、灌等或谗平曰:师古曰:“旧说云,絳,絳侯周勃也,灌,灌婴也。而楚汉春秋高祖之臣别有絳灌,疑昧之文,不可据也。”“平虽美丈夫,如冠玉耳,其中未必有也。孟康曰:“饰冠以玉,光好外见,中非所有也。”闻平居家时盗其嫂;师古曰:“盗犹私也。”事魏王不容,亡而归楚;归楚不中,又亡归汉。师古曰:“中音竹仲反。”今大王尊官之,令护军。臣闻平使诸将,金多者得善处,金少者得恶处。平,反覆乱臣也,愿王察之。”汉王疑之,以让无知,问曰:“有之乎?”无知曰:“有。”汉王曰:“公言其贤人何也?”对曰:“臣之所言者,能也;陛下所问者,行也。今有尾生、孝已之行,如淳曰:“孝已,高宗之子,有孝行。”师古曰:“尾生,古之信士,一说即微生高。”而无益於胜败之数,陛下何暇用之乎?今楚汉相距,臣进奇谋之士,顾其计诚足以利国家耳。师古曰:“顾,念也。”盗嫂受金又安足疑乎?”汉王召平而问曰:“吾闻先生事魏不遂,事楚而去,师古曰:“遂犹竟(也)。”今又从吾游,信者固多心乎?”平曰:“臣事魏王,魏王不能用臣说,故去事项王。项王不信人,其所任爱,非诸项即妻之昆弟,虽有奇士不能用。臣居楚闻汉王之能用人,故归大王。臝身来,不受金无以为资。诚臣计画有可采者,愿大王用之;使无可用者,大王所赐金具在,请封输官,得请骸骨。”汉王乃谢,厚赐,拜以为护军中尉,尽护诸将。诸将乃不敢復言。其后,楚急击,绝汉甬道,围汉王於滎阳城。汉王患之,请割滎阳以西和。项王弗听。汉王谓平曰:“天下纷纷,何时定乎?”平曰:“项王为人,恭敬爱人,士之廉节好礼者多归之。至於行功赏爵邑,重之,师古曰:“言爱惜之。”士亦以此不附。今大王嫚而少礼,士之廉节者不来;然大王能饶人以爵邑,士之顽顿耆利无耻者亦多归汉。如淳曰:“顽顿,谓无廉隅也。”师古曰:“顿读曰钝。耆读曰嗜。”诚各去两短,集两长,天下指麾即定矣。然大王资人,师古曰:“资谓天性也。,古侮字。”不能得廉节之士。顾楚有可乱者,师古曰:“顾,念也。”彼项王骨鯁之臣亚父、钟离眛、龙且、周殷之属,师古曰:“眛音秣。且音子閭反。”不过数人耳。大王能出捐数万斤金,行反间,间其君臣,以疑其心,师古曰:“间音居莧反。”项王为人意忌信谗,必内相诛。汉因举兵而攻之,破楚必矣。”汉王以为然,乃出黄金四万斤予平,恣所为,不问出入。平既多以金纵反间於楚军,宣言诸将钟离眛等为项王将,功多矣,然终不得列地而王,欲与汉为一,以灭项氏,分王其地。项王果疑之,使使至汉。汉为太牢之具,举进,见楚使,师古曰:“举鼎俎而来。”即阳惊曰:“以为亚父使,乃项王使也!”復持去,以恶草具进楚使。服虔曰:“去肴肉,更以恶草之具。”使归,具以报项王,果大疑亚父。亚父欲急击下滎阳城,项王不信,不肯听亚父。亚父闻项王疑之,乃大怒曰:“天下事大定矣,君王自为之!愿乞骸骨归!”归未至彭城,疽发背而死。师古曰:“疽,疮也,音千余反。”平乃夜出女子二千人滎阳东门,楚因击之。平乃与汉王从城西门出去。遂入关,收聚兵而復东。

  明年,淮阴侯信破齐,自立为假齐王,使使言之汉王。汉王怒而骂,平躡汉王。孟康曰:“躡谓躡汉王足。”汉王寤,乃厚遇齐使,使张良往立信为齐王。於是封平以户牖乡。用其计策,卒灭楚。汉六年,人有上书告楚王韩信反。高帝问诸将,诸将曰:“亟发兵阬竖子耳。”师古曰:“亟,急也,音居力反。”高帝默然。以问平,平固辞谢,曰:“诸将云何?”上具告之。平曰:“人之上书言信反,人有闻知者乎?”曰:“未有。”曰:“信知之乎?”曰:“弗知。”平曰:“陛下兵精孰与楚?”师古曰:“与,如也。”上曰:“不能过也。”平曰:“陛下将用兵有能敌韩信者乎?”上曰:“莫及也。”平曰:“今兵不如楚精,将弗及,而举兵击之,是趣之战也,师古曰:“趣读曰促。”窃为陛下危之。”上曰:“为之柰何?”平曰:“古者天子巡狩,会诸侯。南方有云梦,师古曰:“楚泽名。梦音莫风反,又读如本字。”陛下弟出偽游云梦,师古曰:“弟,但也,语声急也。它皆类此。”会诸侯於陈。陈,楚之西界,信闻天子以好出游,其势必郊迎謁。师古曰:“出〔其〕郊远迎謁也。”而陛下因禽之,特一力士之事耳。”高帝以为然,乃发使告诸侯会陈,“吾将南游云梦”。上因随以行。行至陈,楚王信果郊迎道中。高帝豫具武士,见信,即执缚之。语在信传。遂会诸侯於陈。还至雒阳,与功臣剖符定封,封平为户牖侯,世世勿绝。平辞曰:“此非臣之功也。”上曰:“吾用先生计谋,战胜克敌,非功而何?”平曰:“非魏无知臣安得进?”上曰:“若子可谓不背本矣!”师古曰:“若,如也。”乃復赏魏无知。其明年,平从击韩王信於代。至平城,为匈奴围,七日不得食。高帝用平奇计,使单于閼氏解,围以得开。师古曰:“閼氏音焉支。”高帝既出,其计祕,世莫得闻。高帝南过曲逆,孟康曰:“中山蒲阴县。”上其城,望室屋甚大,曰:“壮哉县!吾行天下,独见雒阳与是耳。”顾问御史:“曲逆户口几何?”对曰:“始秦时三万餘户,间者兵数起,多亡匿,今见五千餘户。”於是(召)〔詔〕御史,更封平为曲逆侯,尽食之,除前所食户牖。平自初从,至天下定后,常以护军中尉从击臧荼、陈豨、黥布。凡六出奇计,輒益邑封。奇计或颇祕,世莫得闻也。

  高帝从击布军还,病创,徐行至长安。燕王卢綰反,上使樊噲以相国将兵击之。既行,人有短恶噲者。师古曰:“陈其短失过恶於上,谓譖毁之。它皆类此。”高帝怒曰:“噲见吾病,乃几我死也!”孟康曰:“几幸我死也。几音冀。”用平计,召絳侯周勃受詔床下,曰:“〔陈〕平乘驰传载勃代噲将,师古曰:“传音张恋反。”平至军中即斩噲头!”二人既受詔,驰传未至军,行计曰:“樊噲,帝之故人,功多,师古曰:“行计,谓於道中且计也。”又吕后女弟吕须夫,有亲且贵,帝以忿怒故欲斩之,即恐后悔。寧囚而致上,令上自诛之。”未至军,为坛,以节召樊噲。噲受詔,即反接,师古曰:“反缚两手也。”载槛车诣长安,而令周勃代将兵定燕。平行闻高帝崩,师古曰:“未至京师,於道中闻高帝崩。”平恐吕后及吕须怒,乃驰传先去。逢使者詔平与灌婴屯於滎阳。平受詔,立復驰至宫,哭殊悲,因奏事丧前。吕后哀之,曰:“君出休矣!”平畏谗之就,师古曰:“就,成也,言畏谗毒己者得(其成)〔成其〕计。”因固请之,得宿卫中。太后乃以为郎中令,日傅教帝。如淳曰:“傅相之。”是后吕须谗乃不得行。樊噲至,即赦復爵邑。惠帝六年,相国曹参薨,安国侯王陵为右丞相,平为左丞相。

  王陵,沛人也。始为县豪,高祖微时兄事陵。及高祖起沛,入咸阳,陵亦聚党数千人,居南阳,不肯从沛公。及汉王之还击项籍,陵乃以兵属汉。项羽取陵母置军中,陵使至,则东乡坐陵母,欲以招陵。师古曰:“乡读曰嚮。”陵母既私送使者,泣曰:“愿为老妾语陵,善事汉王。汉王长者,毋以老妾故持二心。妾以死送使者。”遂伏剑而死。项王怒,亨陵母。陵卒从汉王定天下。以善雍齿,雍齿,高祖之仇,陵又本无从汉之意,以故后封陵,为安国侯。陵为人少文任气,好直言。为右丞相二岁,惠帝崩。高后欲立诸吕为王,问陵。陵曰:“高皇帝刑白马而盟曰:‘非刘氏而王者,天下共击之。’今王吕氏,非约也。”太后不说。师古曰:“说读曰悦。”问〔左〕丞相平及絳侯周勃等,皆曰:“高帝定天下,王子弟;今太后称制,欲王昆弟诸吕,无所不可。”太后喜。罢朝,陵让平、勃曰:“始与高帝唼血而盟,诸君不在邪?师古曰:“唼,小歠也,音所甲反。”今高帝崩,太后女主,欲王吕氏,诸君纵欲阿意背约,何面目见高帝於地下乎!”平曰:“於面折廷争,臣不如君;师古曰:“廷争,谓当朝廷而諫争。”全社稷,定刘氏后,君亦不如臣。”陵无以应之。於是吕太后欲废陵,乃阳迁陵为帝太傅,实夺之相权。陵怒,谢病免,杜门竟不朝请,师古曰:“杜,塞也,闭塞其门也。请音才性反。杜字本作?,音同。”十年而薨。陵之免,吕太后徙平为右丞相,以辟阳侯审食其为左丞相。师古曰:“食其音异基。”食其亦沛人也。汉王之败彭城西,楚取太上皇、吕后为质,食其以舍人侍吕后。其后从破项籍为侯,幸於吕太后。及为相,不治,郑氏曰:“不立治处,使止宫中也。”李奇曰:“不治丞相职事也。”师古曰:“李说是也。”监宫中,如郎中令,公卿百官皆因决事。吕须常以平前为高帝谋执樊噲,数谗平曰:“为丞相不治事,日饮醇酒,戏妇人。”平闻,日益甚。吕太后闻之,私喜。面质吕须於平前,师古曰:“质,对也。”曰:“鄙语曰‘儿妇人口不可用’,顾君与我何如耳,无畏吕须之譖。”师古曰:“顾,念也。”吕太后多立诸吕为王,平偽听之。师古曰:“谓且顺从之,不乖牾也。”及吕太后崩,平与太尉勃合谋,卒诛诸吕,立文帝,平本谋也。审食其免相,文帝立,举以为相。如淳曰:“举犹皆也。众人之议皆以为勃、平功多矣。”师古曰:“言文帝以平、勃俱旧臣,有功,皆欲以为相。”太尉勃亲以兵诛吕氏,功多;平欲让勃位,乃谢病。文帝初立,怪平病,问之。平曰:“高帝时,勃功不如臣;及诛诸吕,臣功亦不如勃。愿以相让勃。”於是乃以太尉勃为右丞相,位第一;平徙为左丞相,位第二。赐平金千斤,益封三千户。

  居顷之,上益明习国家事,朝而问右丞相勃曰:“天下一岁决狱几何?”师古曰:“临朝问也。几音居岂反。”勃谢不知。问“天下钱穀一岁出入几何?”勃又谢不知。汗出洽背,师古曰:“洽,霑也。”媿不能对。上亦问左丞相平。平曰:“(各)有主者。”上曰:“主者为谁乎?”平曰:“陛下即问决狱,责廷尉;问钱穀,责治粟内史。”上曰:“苟各有主者,而君所主何事也?”平谢曰:“主臣!文颖曰:“惶恐之辞也,犹今言死罪也。”孟康曰:“主臣,主群臣也,若今言人主。”晋灼曰:“主,击也。臣,服也。言其击服,惶恐之辞。”师古曰:“文、晋二说是也。”陛下不知其駑下,使待罪宰相。师古曰:“駑,凡马之称,非骏者也,故以自喻。駑音奴。”宰相者,上佐天子理阴阳,顺四时,下遂万物之宜,师古曰:“遂,申也。”外填抚四夷诸侯,内亲附百姓,使卿大夫各得任其职也。”上称善。勃大惭,出而让平曰:“君独不素教我乎!”平笑曰:“君居其位,独不知其任邪?且陛下即问长安盗贼数,又欲彊对邪?”於是絳侯自知其能弗如平远矣。居顷之,勃谢(病请)免相,而平顓为丞相。师古曰:“顓与专同。”孝文二年,平薨,諡曰献侯。传子至曾孙何,坐略人妻弃(主)〔市〕。王陵亦至玄孙,坐酎金国除。辟阳侯食其免后三岁而为淮南王所杀,文帝令其子平嗣侯。淄川王反,辟阳近淄川,平降之,国除。

  始平曰:“我多阴谋,道家之所禁。师古曰:“此平谓陈平。”吾世即废,亦已矣,终不能復起,以吾多阴祸也。”其后曾孙陈掌以卫氏亲戚贵,师古曰:“掌妻,卫子夫之姊。”愿得续封,然终不得也。周勃,沛人。其先卷人也,师古曰:“卷,县名也,地理志属河南,音丘权反。其下亦同。”徙沛。勃以织薄曲为生,苏林曰:“薄一名曲。月令曰‘具曲植’。”师古曰:“许慎云苇薄为曲也。”常以吹簫给丧事,师古曰:“吹簫以乐丧宾,若乐人也。”材官引强。服虔曰:“能引强弓弩官也。”孟康曰:“如今挽强司马也。”师古曰:“强音其两反。”高祖为沛公初起,勃以中涓从攻胡陵,下方与。师古曰:“音房豫。”方与反,与战,却敌。攻丰。击秦军碭东。还军留及萧。復攻碭,破之。下下邑,先登。赐爵五大夫。攻(兰)〔蒙〕、虞,取之。击章邯车骑殿。师古曰:“殿之言填也,谓镇军后以扞敌。勃击破章邯之殿兵也。殿音丁见反。”略定魏地。攻辕戚、东,以往至栗,师古曰:“音昏。”取之。攻啮桑,先登。击秦军阿下,破之。追至濮阳,下蘄城。攻都关、定陶,袭取宛朐,得单父令。师古曰:“音善甫。”夜袭取临济,攻寿张,以前至卷,破李由雍丘下。攻开封,先至城下为多。文颖曰:“勃士卒至者多也。”如淳曰:“周礼‘战功曰多’。”师古曰:“多谓功多也。”后章邯破项梁,沛公与项羽引兵东如碭。自初起沛还至碭,一岁二月。楚怀王封沛公号武安侯,为碭郡长。沛公拜勃为襄賁令。师古曰:“賁音肥。”从沛公定魏地,攻东郡尉於成武,破之。攻长社,先登。攻潁阳、緱氏,绝河津。击赵賁军尸北。师古曰:“賁音奔。尸即尸乡。”南攻南阳守齮,破武关、嶢关。攻秦军於蓝田。至咸阳,灭秦。项羽至,以沛公为汉王。汉王赐勃爵为威武侯。从入汉中,拜为将军。还定三秦,赐食邑怀德。攻槐里、好畤,最。如淳曰:“於将率之中功为最也。”北击赵賁、内史保於咸阳,最。北救漆。师古曰:“漆,扶风县。”击章平、姚卬军。西定汧。师古曰:“汧亦扶风县,音口肩反。”还下郿、频阳。师古曰:“郿即岐州郿县也。频阳在櫟阳东北。郿音媚。”围章邯废丘,破之。西击益已军,破之。如淳曰:“章邯将也。”攻上邽。师古曰:“邽音圭。”东守嶢关。击项籍。攻曲遇,最。师古曰:“曲音丘禹反。遇音顒。”还守敖仓,追籍。籍已死,因东定楚地泗水、东海郡,凡得二十二县。还守雒阳、櫟阳,赐与潁阴侯共食钟离。以将军从高祖击燕王臧荼,破之易下。所将卒当驰道为多。师古曰:“当高祖所行之前。”赐爵列侯,剖符世世不绝。食絳八千二百八十户。以将军从高帝击韩王信於代,降下霍人。以前至武泉,孟康曰:“县属云中也。”击胡骑,破之武泉北。转攻韩信军铜鞮,破之。还,降太原六城。击韩信胡骑晋阳下,破之,下晋阳。后击韩信军於硰石,应劭曰:“硰音沙。”孟康曰:“地名也。”齐恭曰:“硰音赤坐反。”师古曰:“齐音是也。”破之,追北八十里。还攻楼烦三城,因击胡骑平城下,所将卒当驰道为多。勃迁为太尉。〔击〕陈豨,屠马邑。所将卒斩豨将军乘马降。师古曰:“姓乘马,名降也。乘音食孕反。”转击韩信、陈豨、赵利军於楼烦,破之。得豨将宋最、鴈门守圂。师古曰:“圂者,鴈门守之名,音下顿反。”因转攻得云中守遫、丞相箕肄、将军博。师古曰:“遫,古速字也。肄音弋二反。博者,亦豨将之名也。”定鴈门郡十七县,云中郡十二县。因復击豨灵丘,破之,斩豨丞相程纵、将军陈武、都尉高肄。定代郡九县。燕王卢綰反,勃以相国代樊噲将,击下蓟,师古曰:“即幽州蓟县也,音计。”得綰大将抵、丞相偃、守陘、张晏曰:“卢綰郡守,陘其名也。”师古曰:“陘音刑。”太尉弱、御史大夫施屠浑都。师古曰:“姓施屠,名浑都。浑音胡昆反。”破綰军上兰,后击綰军沮阳。服虔曰:“沮音阻。”师古曰:“县名,属上谷。”追至长城,定上谷十二县,右北平十六县,辽东二十九县,渔阳二十二县。最从高帝得相国一人,师古曰:“最者,凡也。总言其攻战克获之数。”丞相二人,将军、二千石各三人;别破军二,下城三,定郡五,县七十九,得丞相、大将各一人。勃为人木强敦厚,师古曰:“木谓质朴。强音其两反。”高帝以为可属大事。师古曰:“属,委也,音之欲反。”勃不好文学,每召诸生说士,东乡坐责之:如淳曰:“勃自东乡,责诸生说士,不以宾主之礼也。”师古曰:“乡读曰嚮。”“趣为我语。”苏林曰:“音趣舍。”臣瓚曰:“令直言勿称经书也。”师古曰:“二说皆非也。趣读曰促。谓令速言也。”其椎少文如此。服虔曰:“谓訥钝也。”应劭曰:“今俗名拙语为椎储。”师古曰:“椎谓朴钝如椎也。音直推反。”勃既定燕而归,高帝已崩矣,以列侯事惠帝。惠帝六年,置太尉官,以勃为太尉。十年,高后崩。吕禄以赵王为汉上将军,吕產以吕王为相国,秉权,欲危刘氏。勃与丞相平、朱虚侯章共诛诸吕。语在高后纪。

  於是阴谋(乃)〔以〕为“少帝及济川、淮阳、恆山王皆非惠帝子,吕太后以计诈名它人子,杀其母,养之后宫,令孝惠子之,立以为后,用彊吕氏。今已灭诸吕,少帝即长用事,吾属类无矣,师古曰:“云被诛灭无遗种。”不如视诸侯贤者立之。”遂迎立代王,是为孝文皇帝。东牟侯兴居,朱虚侯章弟也,曰:“诛诸吕,臣无功,请得除宫。”乃与太僕汝阴滕公入宫。滕公前谓少帝曰:“足下非刘氏,不当立。”乃顾麾左右执戟,皆仆兵罢。师古曰:“仆,顿也,音赴。”有数人不肯去,(官)〔宦〕者令张释諭告,亦去。师古曰:“荆燕吴传云张择,今此作释,参错不同,未知孰是也?”滕公召乘舆车载少帝出。少帝曰:“欲持我安之乎?”师古曰:“言往何所也。”滕公曰:“就舍少府。”乃奉天子法驾,迎皇帝代邸,报曰:“宫谨除。”皇帝入未央宫,有謁者十人持戟卫端门,师古曰:“端门,殿之正门。”曰:“天子在也,足下何为者?”不得入。太尉往喻,乃引兵去,皇帝遂入。是夜,有司分部诛济川、淮阳、常山王及少帝於邸。文帝即位,以勃为右丞相,赐金五千斤,邑万户。居十餘月,人或说勃曰:“君既诛诸吕,立代王,威震天下,而君受厚赏处尊位以厌之,则祸及身矣。”师古曰:“厌谓当之也。言既有大功,又受厚赏而居尊位,以久当之〔不去〕,即祸及矣。厌音一涉反,又音乌狎反。”勃惧,亦自危,乃谢请归相印。上许之。岁餘,陈丞相平卒,上復用勃为(丞)相。十餘月,上曰:“前日吾詔列侯就国,或颇未能行,丞相朕所重,其为朕率列侯之国。”乃免相就国。岁餘,每河东守尉行县至絳,絳侯勃自畏恐诛,常被甲,令家人持兵以见。其后人有上书告勃欲反,下廷尉,逮捕勃治之。勃恐,不知置辞。师古曰:“置,立也。辞,对狱之辞。”吏稍侵辱之。勃以千金与狱吏,狱吏乃书牘背示之,李奇曰:“吏所执簿也。”师古曰:“牘,木简,以书辞也,音读。”曰“以公主为证”。公主者,孝文帝女也,勃太子胜之尚之,师古曰:“尚,配也,解在张耳传。”故狱吏教引为证。初,勃之益封,尽以予薄昭。及繫急,薄昭为言薄太后,太后亦以为无反事。文帝朝,太后以冒絮提文帝,应劭曰:“陌额絮也。”晋灼曰:“巴蜀异志谓头上巾为冒絮。”师古曰:“冒,覆也,老人所以覆其头。提,掷也。提音徒计反。”曰:“絳侯綰皇帝璽,将兵於北军,应劭曰:“言勃诛诸吕,废少帝,手贯国璽时尚不反,况今更有异乎?”师古曰:“綰谓引结其组,音乌版反。”不以此时反,今居一小县,顾欲反邪!”师古曰:“顾犹倒也。”文帝既见勃狱辞,乃谢曰:“吏方验而出之。”於是使使持节赦勃,復爵邑。勃既出,曰:“吾尝将百万军,安知狱吏之贵也!”勃復就国,孝文十一年薨,諡曰武侯。子胜之嗣,尚公主不相中,如淳曰:“犹言不相合当也。”师古曰:“意不相可也。中音竹仲反。”坐杀人,死,国绝。一年,〔文帝乃择勃子贤者河内太守〕(弟)亚夫復为侯。亚夫为河内守时,许负相之:应劭曰:“许负,河内温人,老嫗也。”“君后三岁而侯。侯八岁,为将相,持国秉,师古曰:“秉音彼命反。”贵重矣,於人臣无二。后九年而饿死。”亚夫笑曰:“臣之兄以代父侯矣,有如卒,子当代,我何说侯乎?然既已贵如负言,又何说饿死?指视我。”师古曰:“视读曰示。”负指其口曰:“从理入口,此饿死法也。”师古曰:“从,竖也,音子容反。”居三岁,兄絳侯胜之有罪,文帝择勃子贤者,皆推亚夫,乃封为条侯。师古曰:“县在勃海。地理志作蓨字,其音同耳。”文帝后六年,匈奴大入边。以宗正刘礼为将军军霸上,祝兹侯徐厉为将军军棘门,以河内守亚夫为将军军细柳,以备胡。上自劳军,至霸上及棘门军,直驰入,将以下骑出入送迎。已而之细柳军,军士吏被甲,锐兵刃,彀弓弩,持满。师古曰:“彀,张也,音遘。”天子先驱至,不得入。师古曰:“先驱,导驾者也,若今之武候队矣。”先驱曰:“天子且至!”军门都尉曰:“军中闻将军之令,不闻天子之詔。”有顷,上至,又不得入。於是上使使持节詔将军曰:“吾欲劳军。”亚夫乃传言开壁门。壁门士请车骑曰:“将军约,军中不得驱驰。”於是天子乃按轡徐行。至中营,将军亚夫揖,曰:“介冑之士不拜,请以军礼见。”应劭曰:“礼,介者不拜。”天子为动,改容式车。师古曰:“古者立乘,凡言式车者,谓俛身抚式,以礼敬人。式,车前横木也。”使人称谢:师古曰:“谢,告也。”“皇帝敬劳将军。”成礼而去。既出军门,群臣皆惊。文帝曰:“嗟乎,此真将军矣!乡者霸上、棘门如儿戏耳,师古曰:“乡读曰嚮。”其将固可袭而虏也。至於亚夫,可得而犯邪!”称善者久之。月餘,三军皆罢。乃拜亚夫为中尉。文帝且崩时,戒太子曰:“即有缓急,周亚夫真可任将兵。”文帝崩,亚夫为车骑将军。

  孝景帝三年,吴楚反。亚夫以中尉为太尉,东击吴楚。因自请上曰:“楚兵剽轻,难与争锋。师古曰:“剽音匹妙反。”愿以梁委之,绝其食道,乃可制也。”上许之。师古曰:“吴王传云亚夫至淮阳,问邓都尉,为画此计,亚夫乃从之。今此云自请而后行。二传不同,未知孰是。”亚夫既发,至霸上,赵涉遮说亚夫曰:“将军东诛吴楚,胜则宗庙安,不胜则天下危,能用臣之言乎?”亚夫下车,礼而问之。涉曰:“吴王素富,怀辑死士久矣。师古曰:“辑与集同。”此知将军且行,必置间人於殽黽阨狭之间。且兵事上神密,将军何不从此右去,走蓝田,师古曰:“右谓少西去也。走音奏。”出武关,抵雒阳,师古曰:“抵,至也。”间不过差一二日,师古曰:“谓右去行迟止一二日也。”直入武库,击鸣鼓。诸侯闻之,以为将军从天而下也。”师古曰:“不意其猝至。”太尉如其计。至雒阳,使吏搜殽黽间,果得吴伏兵。乃请涉为护军。亚夫至,会兵滎阳。师古曰:“会,集也。”吴方攻梁,梁急,请救。亚夫引兵东北走昌邑,师古曰:“走音奏。”深壁而守。梁王使使请亚夫,亚夫守便宜,不往。梁上书言景帝,景帝詔使救梁。亚夫不奉詔,坚壁不出,而使轻骑兵弓高侯等绝吴楚兵后食道。吴楚兵乏粮,飢,欲退,数挑战,终不出。夜,军中惊,内相攻击扰乱,至於帐下。亚夫坚卧不起。顷之,復定。吴奔壁东南陬,如淳曰:“陬,隅也。”师古曰:“音子侯反,又音邹。”亚夫使备西北。已而其精兵果奔西北,不得入。吴楚既饿,乃引而去。亚夫出精兵追击,大破吴王濞。吴王濞弃其军,与壮士数千人亡走,保於江南丹徒。汉兵因乘胜,遂尽虏之,降其县,购吴王千金。月餘,越人斩吴王头以告。凡相守攻三月,而吴楚破平。於是诸将乃以太尉计谋为是。由此梁孝王与亚夫有隙。归,復置太尉官。五岁,迁为丞相,景帝甚重之。上废栗太子,亚夫固争之,不(待)〔得〕。上由此疏之。而梁孝王每朝,常与太后言亚夫之短。

  竇太后曰:“皇后兄王信可侯也。”上让曰:“始南皮及章武先帝不侯,师古曰:“南皮竇彭祖,太后弟长君之子。章武,太后母弟广国。”及臣即位,乃侯之,信未得封也。”竇太后曰:“人生各以时行耳。师古曰:“言富贵当及己身也。”竇长君在时,竟不得封侯,死后,乃其子彭祖顾得侯。师古曰:“顾,反也。”吾甚恨之。帝趣侯信也!”师古曰:“趣读曰促。”上曰:“请得与丞相计之。”亚夫曰:“高帝约‘非刘氏不得王,非有功不得侯。不如约,天下共击之’。今信虽皇后兄,无功,侯之,非约也。”上默然而沮。师古曰:“沮者,止坏之意也,音才与反。”其后匈奴王徐卢等五人降汉,师古曰:“功臣表云唯徐卢。”上欲侯之以劝后。亚夫曰:“彼背其主降陛下,陛下侯之,即何以责人臣不守节者乎?”上曰:“丞相议不可用。”乃悉封徐卢等为列侯。亚夫因谢病免相。顷之,上居禁中,召亚夫赐食。独置大胾,师古曰:“胾,大臠,音侧吏反。”无切肉,又不置箸。亚夫心不平,顾谓尚席取箸。应劭曰:“尚席,主席者也。”上视而笑曰:“此非不足君所乎?”孟康曰:“设胾无箸者,此非不足满於君所乎?嫌恨之也。”如淳曰:“非故不足君之食具,偶失之也。”师古曰:“孟说近之。帝言赐君食而不设箸,此由我意於君有不足乎?亚夫免冠谢上。上曰:“起。”亚夫因趋出。上目送之,曰:“此鞅鞅,非少主臣也!”居无何,亚夫子为父买工官尚方甲楯五百被可以葬者。如淳曰:“工官,官名也。”张晏曰:“被,具也。五百具甲楯也。”师古曰:“被音皮义反。”取庸苦之,不与钱。师古曰:“庸谓赁也。苦谓极苦使也。”庸知其盗买县官器,怨而上变告子,事连污亚夫。书既闻,上下吏。吏簿责亚夫,如淳曰:“簿音主簿之簿,簿问其辞情。”师古曰:“簿问者,书之於簿,一一问之也。”亚夫不对。上骂之曰:“吾不用也。”孟康曰:“言不用汝对,欲杀之也。”如淳曰:“恐狱吏畏其復用事,不敢折辱也。”师古曰:“孟说是也。一云,帝责此吏云不胜其任,吾不用汝,故召亚夫令诣廷尉也。”召诣廷尉。廷尉责问曰:“君侯欲反何?”亚夫曰:“臣所买器,乃葬器也,何谓反乎?”吏曰:“君纵不欲反地上,即欲反地下耳。”吏侵之益急。初,吏捕亚夫,亚夫欲自杀,其夫人止之,以故不得死,遂入廷尉,因不食五日,欧血而死。国绝。一岁,上乃更封絳侯勃它子坚为平曲侯,续絳侯后。传子建德,为太子太傅,坐酎金免官。后有罪,国除。

  亚夫果饿死。死后,上乃封王信为盖侯。至平帝元始二年,继绝世,復封勃玄孙之子恭为絳侯,千户。

  赞曰:闻张良之智勇,以为其貌魁梧奇伟,应劭曰:“魁梧,丘虚壮大之意也。”苏林曰:“梧音悟。”师古曰:“魁,大貌也。梧者,言其可惊悟,今人读为吾,非也。”反若妇人女子。故孔子称“以貌取人,失之子羽”。师古曰:“子羽,孔子弟子澹臺灭明字,貌恶而行善,故云然也。”学者多疑於鬼神,师古曰:“谓无鬼神之事也。”如良受书老父,亦异矣。高祖数离困阨,良常有力,师古曰:“离,遭也。”岂可谓非天乎!陈平之志,见於社下,倾侧扰攘楚、魏之间,卒归於汉,而为谋臣。及吕后时,事多故矣,师古曰:“故谓中屯难也。”平竟自免,以智终。王陵廷争,杜门自绝,亦各其志也。周勃为布衣时,鄙朴庸人,至登辅佐,匡国家难,诛诸吕,立孝文,为汉伊周,师古曰:“处伊尹、周公之任。”何其盛也!始吕后问宰相,高祖曰:“陈平智有餘,王陵少戇,可以佐之;师古曰:“戇,愚也,旧音下紺反,今读音竹巷反。”安刘氏者必勃也。”又问其次,云“过此以后,非乃所及”。师古曰:“乃,汝也,言汝亦不及见也。”终皆如言,圣矣夫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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当前:汉书卷四十张陈王周传第十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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