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汉书卷四十五蒯伍江息夫传第十五


  蒯通,范阳人也,师古曰:“涿郡之县也,旧属燕。通本燕人,后游於齐,故高祖云齐辩士蒯通。”本与武帝同讳。师古曰:“本名为彻,其后史家追书为通。”楚汉初起,武臣略定赵地,号武信君。通说范阳令徐公曰:“臣,范阳百姓蒯通也,窃閔公之将死,故弔之。虽然,贺公得通而生也。”徐公再拜曰:“何以弔之?”通曰:“足下为令十餘年矣,杀人之父,孤人之子,断人之足,黥人之首,甚众。慈父孝子所以不敢事刃於公之腹者,畏秦法也。李奇曰:“东方人以物臿地中为事。”师古曰:“事音侧吏反。字本作倳,周官考工记又作菑,音皆同耳。”今天下大乱,秦政不施,师古曰:“施,设也,立也。”然则慈父孝子将争接刃於公之腹,以復其怨而成其(功)名。师古曰:“復犹报也,音扶目反。”此通之所以弔者也。”曰:“何以贺得子而生也?”曰:“赵武信君不知通不肖,使人候问其死生,通且见武信君而说之,师古曰:“今将欲见之。”曰:‘必将战胜而后略地,攻得而后下城,臣窃以为殆矣。师古曰:“殆,危也。”用臣之计,毋战而略地,不攻而下城,传檄而千里定,可乎?’彼将曰:‘何谓也?’师古曰:“彼谓武信君也。”臣因对曰:‘范阳令宜整顿其士卒以守战者也,怯而畏死,贪而好富贵,故欲以其城先下君。先下君而君不利〔之〕,则边地之城皆将相告曰“范阳令先降而身死”,必将婴城固守,孟康曰:“婴,以城自绕。”皆为金城汤池,不可攻也。师古曰:“金以喻坚,汤喻沸热不可近。”为君计者,莫若以黄屋朱轮迎范阳令,使驰騖於燕赵之郊,师古曰:“令众皆见。”则边城皆将相告曰“范阳令先下而身富贵”,必相率而降,犹如阪上走丸也。师古曰:“言乘势便易。”此臣所谓传檄而千里定者也。’”徐公再拜,具车马遣通。通遂以此说武臣。武臣以车百乘,骑二百,侯印迎徐公。燕赵闻之,降者三十餘城,如通策焉。后汉将韩信虏魏王,破赵、代,降燕,定三国,引兵将东击齐。未度平原,闻汉王使酈食其说下齐,信欲止。通说信曰:“将军受詔击齐,而汉独发间使下齐,寧有詔止将军乎?师古曰:“间使,谓使人伺间隙而单行。”何以得无行!且酈生一士,伏軾掉三寸舌,下齐七十餘城,师古曰:“掉,摇也,音徒钓反。”将军将数万之众,乃下赵五十餘城。为将数岁,反不如一竖儒之功乎!”於是信然之,从其计,遂度河。齐巳听酈生,即留之纵酒,罢备汉守御。信因袭歷下军,遂至临菑。齐王以酈生为欺己而亨之,因败走。信遂定齐地,自立为齐假王。汉方困於滎阳,遣张良即立信为齐王,以安固之。项王亦遣武涉说信,欲与连和。蒯通知天下权在信,欲说信令背汉,乃先微感信曰:“僕尝受相人之术,相君之面,不过封侯,又危而不安;相君之背,贵而不可言。”张晏曰:“言背者,云背畔则大贵。”信曰:“何谓也?”通因请间,师古曰:“不欲显言,故请间隙而私说。”曰:“天下初作难也,俊雄豪桀建号壹呼,师古曰:“建号者,自立为侯王。呼音火故反。”天下之士云合雾集,鱼鳞杂袭,师古曰:“杂袭犹杂沓,言相杂而累积。”飘至风起。师古曰:“飘读曰焱,谓疾风,音必遥反。”当此之时,忧在亡秦而已。师古曰:“志灭秦,所忧者唯此。”今刘、项分争,使人肝脑涂地,流离中野,不可胜数。汉王将数十万众,距巩、雒,岨山河,一日数战,无尺寸之功,折北不救,师古曰:“折,挫也。北,奔也。不救,谓无援助也。”败滎阳,伤成皋,张晏曰:“於成皋战伤胸也。”还走宛、叶之间,此所谓智勇俱困者也。楚人起彭城,转斗逐北,至滎阳,乘利席胜,威震天下,师古曰:“席,因也,若人之在席上。”然兵困於京、索之间,师古曰:“索音山客反。”迫西山而不能进,三年於此矣。师古曰:“至今已三年。”锐气挫於嶮塞,食尽於内藏,百姓罢极,无所归命。师古曰:“罢读曰疲。”以臣料之,师古曰:“料,量也。”非天下贤圣,其势固不能息天下之祸。当今之时,两主县命足下。足下为汉则汉胜,与楚则楚胜。臣愿披心腹,堕肝胆,师古曰:“堕,毁也,音火规反。”效愚忠,恐足下不能用也。方今为足下计,莫若两利而俱存之,参分天下,鼎足而立,其势莫敢先动。夫以足下之贤圣,有甲兵之众,据彊齐,从燕、赵,出空虚之地以制其后,因民之欲,西乡为百姓请命,师古曰:“乡读曰嚮。齐国在东,故曰西嚮。止楚汉之战斗,士卒不死亡,故云请命。”天下孰敢不听!足下按齐国之故,有淮泗之地,怀诸侯以德,深拱揖让,师古曰:“深拱犹高拱。”则天下君王相率而朝齐矣。盖闻‘天与弗取,反受其咎;时至弗行,反受其殃。’愿足下孰图之。”信曰:“汉遇我厚,吾岂可见利而背恩乎!”通曰:“始常山王、成安君故相与为刎颈之交,及争张黶、陈释之事,师古曰:“黶音一点反。”常山王奉头鼠窜,以归汉王。师古曰:“言其迫窘逃亡,如鼠之藏窜。”借兵东下,战於鄗北,成安君死於泜水之南,师古曰:“鄗音呼各反。泜音祗,又音丁计反。”头足异处。此二人相与,天下之至驩也,而卒相灭亡者,何也?患生於多欲而人心难测也。今足下行忠信以交於汉王,必不能固於二君之相与也,而事多大於张黶、陈释之事者,故臣以为足下必汉王之不危足下,过矣。师古曰:“过犹误也。”大夫种存亡越,伯句践,师古曰:“令句践致霸功也。伯读曰霸。”立功名而身死。语曰:‘野禽殫,走犬亨;师古曰:“殫,尽也,音单。”敌国破,谋臣亡。’故以交友言之,则不过张王与成安君;以忠臣言之,则不过大夫种。此二者,宜足以观矣。愿足下深虑之。且臣闻之,勇略震主者身危,功盖天下者不赏。足下涉西河,虏魏王,禽夏说,师古曰:“说读曰悦。”下井陘,诛成安君之罪,以令於赵,胁燕定齐,南摧楚人之兵数十万众,遂斩龙且,西乡以报,师古曰:“且音子餘反。乡读曰嚮。”此所谓功无二於天下,略不世出者也。师古曰:“言其计略奇异,世所希有。”今足下挟不赏之功,戴震主之威,归楚,楚人不信;归汉,汉人震恐。足下欲持是安归乎?师古曰:“安,焉也。此下亦同。”夫势在人臣之位,而有高天下之名,切为足下危之。”信曰:“生且休矣,吾将念之。”师古曰:“念犹思也。”数日,通復说曰:“听者,事之候也;师古曰:“谓能听善谋也。”计者,存亡之机也。夫随廝养之役者,失万乘之权;守儋石之禄者,闕卿相之位。应劭曰:“齐人名小甖为儋,受二斛。”晋灼曰:“石,斗石也。”师古曰:“儋音都滥反。或曰,儋者,一人之所负担也。”计诚知之,而决弗敢行者,百事之祸也。故猛虎之犹与,不如蜂蠆之致;师古曰:“与读曰预。蠆,蝎也。,毒也。蠆音丑界反。音呼各反。”孟賁之狐疑,不如童子之必至。师古曰:“孟賁,古之勇力士。賁音奔。”此言贵能行之也。夫功者难成而易败,时者难值而易失。‘时乎时,不再来。’师古曰:“此古语,叹时之不可失。”愿足下无疑臣之计。”信犹与不忍背汉,又自以功多,汉不夺我齐,遂谢通。师古曰:“告令罢去。”通说不听,惶恐,乃阳狂为巫。天下既定,后信以罪废为淮阴侯,谋反被诛,临死叹曰:“悔不用蒯通之言,死於女子之手!”高帝曰:“是齐辩士蒯通。”乃詔齐召蒯通。通至,上欲亨之,曰:“若教韩信反,何也?”师古曰:“若,汝也。”通曰:“狗各吠非其主。当彼时,臣独知齐王韩信,非知陛下也。且秦失其鹿,张晏曰:“以鹿喻帝位。”天下共逐之,高材者先得。天下匈匈,争欲为陛下所为,顾力不能,师古曰:“顾,念也。”可殫诛邪!”师古曰:“殫,尽也。”上乃赦之。至齐悼惠王时,曹参为相,礼下贤人,请通为客。

  初,齐王田荣怨项羽,谋举兵畔之,劫齐士,不与者死。师古曰:“劫而取之,不从则杀也。”齐处士东郭先生、梁石君在劫中,强从。及田荣败,二人丑之,师古曰:“自耻从乱,以为丑恶也。”相与入深山隐居。客谓通曰:“先生之於曹相国,拾遗举过,显贤进能,齐国莫若先生者。先生知梁石君、东郭先生世俗所不及,何不进之於相国乎?”通曰:“诺。臣之里妇,与里之诸母相善也。里妇夜亡肉,姑以为盗,怒而逐之。妇晨去,过所善诸母,语以事而谢之。师古曰:“谢谓告辞也。”里母曰:‘女安行,师古曰:“安,徐也。”我今令而家追女矣。’师古曰:“而,亦汝。”即束縕请火於亡肉家,师古曰:“縕,乱麻,音於粉反。”曰:‘昨暮夜,犬得肉,争斗相杀,请火治之。’师古曰:“治谓燖治死犬。燖音似廉反。”亡肉家遽追呼其妇。师古曰:“遽,速也。”故里母非谈说之士也,束縕乞火非还妇之道也,然物有相感,事有适可。臣请乞火於曹相国。”乃见相国曰:“妇人有夫死三日而嫁者,有幽居守寡不出门者,足下即欲求妇,何取?”曰:“取不嫁者。”通曰:“然则求臣亦犹是也,彼东郭先生、梁石君,齐之俊士也,隐居不嫁,未尝卑节下意以求仕也。愿足下使人礼之。”曹相国曰:“敬受命。”皆以为上宾。通论战国时说士权变,亦自序其说,凡八十一首,号曰雋永。师古曰:“雋音字兗反。雋,肥肉也。永,长也。言其所论甘美,而义深长也。”初,通善齐人安其生,安其生尝干项羽,羽不能用其策。而项羽欲封此两人,两人卒不肯受。

  伍被,楚人也。师古曰:“被音皮义反。”或言其先伍子胥后也。被以材能称,为淮南中郎。是时淮南王安好术学,折节下士,招致英雋以百数,被为冠首。师古曰:“最居其上也。”久之,淮南王阴有邪谋,被数微諫。师古曰:“私諫之。”后王坐东宫,召被欲与计事,呼之曰:“将军上。”被曰:“王安得亡国之言乎?昔子胥諫吴王,吴王不用,乃曰‘臣今见麋鹿游姑苏之臺也。’张晏曰:“吴臺名也。”师古曰:“吴地记云因山为名,西南去国三十五里。”今臣亦将见宫中生荆棘,露霑衣也。”於是王怒,繫被父母,囚之三月。王復召被曰:“将军许寡人乎?”(对)〔被〕曰:“不,臣将为大王画计耳。臣闻聪者听於无声,明者见於未形,师古曰:“言智虑通达,事未形兆,皆预见之。”故圣人万举而万全。文王壹动而功显万世,列为三王,所谓因天心以动作者也。”王曰:“方今汉庭治乎?乱乎?”被曰:“天下治。”王不说师古曰:“说读曰悦。”曰:“公何以言治也?”被对曰:“被窃观朝廷,君臣父子夫妇长幼之序皆得其理,上之举错遵古之道,师古曰:“错音千故反。”风俗纪纲未有所缺。重装富贾周流天下,道无不通,交易之道行。南越宾服,羌、僰贡献,东甌入朝,师古曰:“僰,西南夷也,音蒲北反。”广长榆,如淳曰:“广谓斥大之也。长榆,塞名,王恢所谓树榆以为塞者也。”师古曰:“长榆在朔方,即卫青传所云榆谿旧塞是也。或谓之榆中。”开朔方,匈奴折伤。虽未及古太平时,然犹为治。”王怒,被谢死罪。王又曰:“山东即有变,汉必使大将军将而制山东,公以为大将军何如人也?”被曰:“臣所善黄义,从大将军击匈奴,言大将军遇士大夫以礼,与士卒有恩,众皆乐为用。骑上下山如飞,材力绝人如此,数将习兵,未易当也。及謁者曹梁使长安来,言大将军号令明,当敌勇,常为士卒先;须士卒休,乃舍;穿井得水,乃敢饮;军罢,士卒已踰河,乃度。皇太后所赐金钱,尽以赏赐。虽古名将不过也。”王曰:“夫蓼太子服虔曰:“淮南太子也。”文颖曰:“食采於此,或言外家姓也。”师古曰:“蓼自地名,而王之太子岂以食地为号?文言外家姓,近为得之,亦犹汉之栗太子也。”知略不世出,非常人也,以为汉廷公卿列侯皆如沐猴而冠耳。”被曰:“独先刺大将军,乃可举事。”王復问被曰:“公以为吴举兵非邪?”被曰:“非也。夫吴王赐号为刘氏祭酒,应劭曰:“礼,饮酒必祭,示有先也,故称祭酒,尊之也。”如淳曰:“祭祠时唯尊长者以酒沃酹。”师古曰:“如说是也。”受几杖而不朝,王四郡之众,地方数千里,采山铜以为钱,海水以为盐,伐江陵之木以为船,国富民众,行珍宝,赂诸侯,与七国合从,举兵而西,破大梁,败狐父,师古曰:“在梁、碭之间也。父音甫。”奔走而还,为越所禽,死於丹徒,师古曰:“即今润州丹徒县也。”头足异处,身灭祀绝,为天下戮。师古曰:“天下之人皆共戮之。一曰天下之大戮也。”夫以吴众不能成功者,何也?诚逆天违众而不见时也。”王曰:“男子之所死者,一言耳。张晏曰:“不成即死,一言耳。”臣瓚曰:“或有一言,云以死报也。”师古曰:“二说死,并非也。言男子感气,相许一言,不顾其死。或曰,一言之恨,不顾危亡,以此致死也。”且吴何知反?汉将一日过成皋者四十餘人。师古曰:“言不知塞成皋口,而令汉将得出之,是不知反计也。”今我令缓先要成皋之口,韦昭曰:“淮南臣名也。”师古曰:“缓者,名也,不言其姓。今流俗书本於缓上妄加楼字,非也。”周被下潁川兵塞轘辕、伊闕之道,陈定发南阳兵守武关。河南太守独有雒阳耳,师古曰:“如此计,则汉河南郡唯有雒阳在耳,餘皆不属。”何足忧?然此北尚有临晋关、河东、上党与河内、赵国界者通谷数行。如淳曰:“言此北尚嶮阻,其谿谷可得通行者有数处。”人言‘绝成皋之道,天下不通’。据三川之险,招天下之兵,公以为何如?”被曰:“臣见其祸,未见其福也。”后汉逮淮南王孙建,繫治之。王恐阴事泄,谓被曰:“事至,吾欲遂发。天下劳苦有间矣,如淳曰:“言天下劳苦,人心有间隙,易动乱。”师古曰:“此说非也。有间,犹言中间已有也。故谓此者乃为间也。”诸侯颇有失行,皆自疑,我举兵西乡,必有应者;师古曰:“乡读曰嚮。”无应,即还略衡山。势不得不发。”被曰:“略衡山以击(卢)〔庐〕江,有寻阳之船,守下雉之城,孟康曰:“下雉,江夏县名。”师古曰:“雉音羊氏反。”结九江之浦,绝豫章之口,强弩临江而守,以禁南郡之下,东保会稽,南通劲越,屈强江淮间,师古曰:“屈音具勿反。”可以延岁月之寿耳,未见其福也。”王曰:“左吴、赵贤、朱骄如皆以为什八九成,师古曰:“吴、贤、骄如,王之三臣也。”公独以为无福,何?”被曰:“大王之群臣近幸素能使众者,皆前繫詔狱,餘无可用者。”王曰:“陈胜、吴广无立锥之地,百人之聚,起於大泽,奋臂大呼,天下嚮应,师古曰:“呼音火故反。嚮读曰响。”西至於戏而兵百二十万。今吾国虽小,胜兵可得二十万,公何以言有祸无福?”被曰:“臣不敢避子胥之诛,愿大王无为吴王之听。往者秦为无道,残贼天下,杀术士,燔诗书,灭圣跡,弃礼义,任刑法,转海滨之粟,致于西河。师古曰:“濒,涯也。海滨谓缘海涯之地。濒音频,又音宾。”当是之时,男子疾耕不足於粮餽,师古曰:“餽亦馈字也。”女子纺绩不足於盖形。遣蒙恬筑长城,东西数千里。暴兵露师,常数十万,死者不可胜数,僵尸满野,流血千里。於是百姓力屈,师古曰:“屈,尽也,音其勿反。”欲为乱者十室而五。又使徐福入海求仙药,多齎珍宝,童男女三千人,五种百工而行。师古曰:“五种,五穀之种也。”徐福得平原大泽,止王不来。於是百姓悲痛愁思,欲为乱者十室而六。又使尉佗踰五岭,攻百越,师古曰:“五岭解在张耳传。”尉佗知中国劳极,止王南越。师古曰:“南越传云南海尉任嚣谓赵佗曰‘闻陈胜等作乱,豪桀叛秦相立’,即被佗书行南海尉事。嚣死后,佗始自为王。今此乃言尉佗先王,陈胜乃反,此盖伍被一时对辞,不究其实也。”行者不还,往者莫返,於是百姓离心瓦解,欲为乱者十室而七。兴万乘之驾,作阿房之宫,收太半之赋,发閭左之戍。师古曰:“閭左解在食货志。”父不寧子,兄不安弟,师古曰:“言不能相保。”政苛刑惨,民皆引领而望,倾耳而听,悲号仰天,叩心怨上,师古曰:“叩,击也。”欲为乱者,十室而八。客谓高皇帝曰:‘时可矣。’高帝曰:‘待之,圣人当起东南。’间不一岁,陈、吴大呼,师古曰:“中间不经一岁也。呼音火故反。”刘、项并和,天下嚮应,师古曰:“和音胡(计)〔卧〕反。嚮读曰响。”所谓蹈瑕衅,因秦之亡时而动,百姓愿之,若枯旱之望雨,故起於行陈之中,以成帝王之功。今大王见高祖得天下之易也,独不观近世之吴楚乎!当今陛下临制天下,壹齐海内,氾爱蒸庶,师古曰:“氾,普也。蒸亦众也。氾音敷剑反。”布德施惠。口虽未言,声疾雷震;令虽未出,化驰如神。心有所怀,威动千里;下之应上,犹景嚮也。师古曰:“言如影之随形,响之应声。嚮读曰响。”而大将军材能非直章邯、杨熊也。王以陈胜、吴广论之,被以为过矣。师古曰:“过,误也。”且大王之兵众不能什分吴楚之一,天下安寧又万倍於秦时。愿王用臣之计。臣闻箕子过故国而悲,作麦秀之歌,张晏曰:“箕子将朝周,过殷故都,见麦及禾黍,心悲,乃作歌曰:‘麦秀之渐渐兮,黍苗之绳绳兮,彼狡童兮,不与我好兮。’狡童谓紂也。”痛紂之不用王子比干之言也。故孟子曰,紂贵为天子,死曾不如匹夫。是紂先自绝久矣,非死之日天去之也。今臣亦窃悲大王弃千乘之君,将赐绝命之书,为群臣先,师古曰:“在群臣先死。”身死于东宫也。”如淳曰:“王时所居也。”被因流涕而起。后王復召问被:“苟如公言,不可以徼幸邪?”师古曰:“徼,要也。幸,非望之福也。”被曰:“必不得已,被有愚计。”王曰:“柰何?”被曰:“当今诸侯无异心,百姓无怨气。朔方之郡土地广美,民徙者不足以实其地。可为丞相、御史请书,师古曰:“谓诈为此文书,令徙人也。”徙郡国豪桀及耐罪以上,以赦令除,家產五十万以上者,皆徙其家属朔方之郡,师古曰:“以赦令除,谓遇赦免罪者。”益发甲卒,急其会日。师古曰:“促其期日。”又偽为左右都司空上林中都官詔狱书,晋灼曰:“百官表宗正有左右都司空,上林有水司空;皆主囚徒官也。”师古曰:“中都官,京师诸官府。”逮诸侯太子及幸臣。师古曰:“追对狱。”如此,则民怨,诸侯惧,即使辩士随而说之,党可以徼幸。”师古曰:“党读曰儻。”王曰:“此可也。虽然,吾以不至若此,专发而已。”师古曰:“言不须为此诈,直自发兵而已。”后事发觉,被诣吏自告与淮南王谋反(纵)〔踪〕跡如此。天子以伍被雅辞多引汉美,欲勿诛。张汤进曰:“被首为王画反计,罪无赦。”遂诛被。江充字次倩,赵国邯郸人也。师古曰:“倩音千见反。”充本名齐,有女弟善鼓琴歌舞,嫁之赵太子丹。齐得幸於敬肃王,为上客。久之,太子疑齐以己阴私告王,与齐忤,师古曰:“言相乖。”使吏逐捕齐,不得,收繫其父兄,按验,皆弃市。齐遂绝跡亡,西入关,更名充。诣闕告太子丹与同產姊及王后宫姦乱,交通郡国豪猾,攻剽为姦,师古曰:“剽,劫也,音频妙反。”吏不能禁。书奏,天子怒,遣使者詔郡发吏卒围赵王宫,收捕太子丹,移繫魏郡詔狱,与廷尉杂治,法至死。赵王彭祖,帝异母兄也,上书讼太子罪,言“充逋逃小臣,苟为姦讹,激怒圣朝,师古曰:“讹,古讹字也。”欲取必於万乘以復私怨。师古曰:“取必,谓必取胜也。復,报也,音扶目反。”后虽亨醢,计犹不悔。臣愿选从赵国勇敢士,师古曰:“选取勇敢之士(已)〔以〕自随。”从军击匈奴,极尽死力,以赎丹罪。”上不许,竟败赵太子。张晏曰:“虽遇赦,终见废也。”初,充召见犬臺宫,晋灼曰:“黄图上林有犬臺宫,外有走狗观也。”师古曰:“今书本犬臺有作太壹字者,误也。汉无太壹宫也。”自请愿以所常被服冠见上。师古曰:“被音皮义反。”上许之。充衣纱縠襌衣,师古曰:“纱縠,纺丝而织之也。轻者为纱,縐者为縠。襌衣,制若今之朝服中襌也。汉官仪曰武賁中郎将衣纱縠襌衣。襌音单,字从衣。次下亦同。”曲裾后垂交输,张晏曰:“曲裾者,如妇人衣也。”如淳曰:“交输,割正幅,使一头狭若燕尾,垂之两旁,见於后,是礼深衣‘(绩)〔续〕?鉤边’。贾逵谓之‘衣圭’。”苏林曰:“交输,如今新妇袍上挂全幅繒角割,名曰交输裁也。”师古曰:“如、苏二说皆是也。”冠襌纚步摇冠,飞翮之缨。服虔曰:“冠襌纚,故行步则摇,以鸟羽作缨也。”苏林曰:“析翠鸟羽以作蕤也。”臣瓚曰:“飞翮之缨,谓如蝉翼者也。”师古曰:“服说是也。纚,织丝为之,即今方目纱是也。纚音山尔反。摇音(戈)〔弋〕招反。”充为人魁岸,容貌甚壮。师古曰:“魁,大也。岸者,有廉棱如崖岸之形。”帝望见而异之,谓左右曰:“燕赵固多奇士。”既至前,问以当世政事,上说之。充因自请,愿使匈奴。詔问其状,充对曰:“因变制宜,以敌为师,事不可豫图。”上以充为謁者,使匈奴还,拜为直指绣衣使者,督三辅盗贼,禁察踰侈。贵戚近臣多奢僭,充皆举劾,奏请没入车马,令身待北军击匈奴。文颖曰:“令贵戚身待於北军也。”奏可。充即移书光禄勋中黄门,逮名近臣侍中诸当诣北军者,移劾门卫,禁止无令得出入宫殿。於是贵戚子弟惶恐,皆见上叩头求哀,愿得入钱赎罪。上许之,令各以秩次输钱北军,凡数千万。上以充忠直,奉法不阿,所言中意。师古曰:“中,当也。”充出,逢馆陶长公主行驰道中。师古曰:“武帝之姑,即陈皇后母也。”充呵问之,公主曰:“有太后詔。”充曰:“独公主得行,车骑皆不得。”师古曰:“从公主之车骑也。”尽劾没入官。如淳曰:“令乙,骑乘车马行驰道中,已论者,没入车马被具。”后充从上甘泉,师古曰:“甘泉在北山,故言上也。他皆类此。”逢太子家使师古曰:“太子遣人之甘泉请问者也。使音山吏反。”乘车马行驰道中,充以属吏。师古曰:“属音之欲反。”太子闻之,使人谢充曰:“非爱车马,诚不欲令上闻之,以教敕亡素者。师古曰:“言素不教敕左右。”唯江君宽之!”充不听,遂白奏。上曰:“人臣当如是矣。”大见信用,威震京师。迁为水衡都尉,宗族知友多得其力者。久之,坐法免。

  会阳陵朱安世告丞相公孙贺子太僕敬声为巫蛊事,连及阳石、诸邑公主,贺父子皆坐诛。语在贺传。后上幸甘泉,疾病,充见上年老,恐晏驾后为太子所诛,因是为姦,奏言上疾祟在巫蛊。师古曰:“祟谓祸咎之徵也,音息遂反。故其字从出从示。示者,鬼神所以示人也。”於是上以充为使者治巫蛊。充将胡巫掘地求偶人,张晏曰:“胡者,言不与华同,故充任使之。”捕蛊及夜祠,视鬼,染污令有处,张晏曰:“充捕巫蛊及夜祭祠祝诅者,令胡巫视鬼,诈以酒醊地,令有处也。”师古曰:“捕夜祠及视鬼之人,而充遣巫污染地上,为祠祭之处,以诬其人也。”輒收捕验治,烧铁钳灼,强服之。师古曰:“以烧铁或钳之,或灼之。钳,镊也。灼,炙也。钳音其炎反。”民转相诬以巫蛊,吏輒劾以大逆亡道,坐而死者前后数万人。是时,上春秋高,疑左右皆为蛊祝诅,有与亡,莫敢讼其冤者。充既知上意,因言宫中有蛊气,先治后宫希幸夫人,以次及皇后,遂掘蛊於太子宫,得桐木人。师古曰:“三辅旧事云充使胡巫作而薶之。”太子惧,不能自明,收充,自临斩之。骂曰:“赵虏!乱乃国王父子不足邪!师古曰:“乃,汝也。”乃復乱吾父子也!”太子繇是遂败。师古曰:“繇读与由同。”语在戾园传。师古曰:“即武五子传也,其中叙戾太子。后加諡,置园邑,故云戾园。”后武帝知充有诈,夷充三族。息夫躬字子微,河内河阳人也。少为博士弟子,受春秋,通览记书。师古曰:“传记及诸家之书。”容貌壮丽,为众所异。哀帝初即位,皇后父特进孔乡侯傅晏与躬同郡,相友善,躬繇是以为援,交游日广。师古曰:“繇读与由同。”先是,长安孙宠亦以游说显名,免汝南太守,师古曰:“为太守免而归也。”与躬相结,俱上书,召待詔。是时哀帝被疾,始即位,而人有告中山孝王太后祝诅上,太后及弟宜乡侯冯参皆自杀,其罪不明。是后无盐危山有石自立,开道。服虔曰:“山开自成道也。”张晏曰:“从石立之下道径自通也。”躬与宠谋曰:“上亡继嗣,体久不平,关东诸侯,心争阴谋。今无盐有大石自立,闻邪臣託往事,以为大山石立而先帝龙兴。师古曰:“言邪人有此私议。”东平王云以故与其后日夜祠祭祝诅上,欲求非望。师古曰:“言求帝位也。”而后舅伍宏反因方术以医技得幸,出入禁门。霍显之谋将行於杯杓,师古曰:“杓,所以抒挹也,字与勺同,音上灼反。”荆軻之变必起於帷幄。事势若此,告之必成;发国姦,诛主讎,取封侯之计也。”躬、宠乃与中郎右师谭,张晏曰:“右师,姓。谭,名也。”共因中常侍宋弘上变事告焉。上恶之,下有司案验,东平王云、云后謁及伍宏等皆坐诛。师古曰:“謁者,后之名也。”上擢宠为南阳太守,谭颖川都尉,弘、躬皆光禄大夫左曹给事中。是时侍中董贤爱幸,上欲侯之,遂下詔云:“躬、宠因贤以闻,封贤为高安侯,宠为方阳侯,躬为宜陵侯,食邑各千户。赐谭爵关内侯,食邑。”丞相王嘉内疑东平狱事,师古曰:“疑不实也。”争不欲侯贤等,语在嘉传。嘉固言董贤泰盛,宠、躬皆倾覆有佞邪材,恐必挠乱国家,师古曰:“挠,搅也。挠音呼高反。”不可任用。嘉以此得罪矣。躬既亲近,数进见言事,论议亡所避。众畏其口,见之仄目。师古曰:“仄,古侧字也。”躬上疏歷詆公卿大臣,师古曰:“詆谓毁訾也,音丁礼反。”曰:“方今丞相王嘉健而蓄缩,不可用。师古曰:“蓄缩,谓?於事也。”御史大夫贾延堕弱不任职。左将军公孙禄、司隶鲍宣皆外有直项之名,内实騃不晓政事。师古曰:“騃,愚也,音五骇反。”诸曹以下僕速不足数。师古曰:“僕遫,凡短之貌也。僕音步木反。遫,古速字。”卒有彊弩围城,长戟指闕,师古曰:“卒读曰猝。”陛下谁与备之?如使狂夫嘄謼於东崖,师古曰:“东崖谓东海之边也。嘄,古叫字。謼音火故反。”匈奴饮马於渭水,边竟雷动,四野风起,师古曰:“竟读曰境。”京师虽有武蜂精兵,未有能窥左足而先应者也。苏林曰:“窥音跬。”师古曰:“跬,半步也,言一举足也,音口婢反。”军书交驰而辐凑,羽檄重跡而押至,文颖曰:“押音狎习之狎。”师古曰:“押至,言相因而至也。羽檄,檄之插羽者也,解在高纪。”小夫懦臣之徒憒眊不知所为。师古曰:“憒,心乱也。眊,目闇也。憒音工内反。眊音莫报反。”其有犬马之决者,仰药而伏刃,师古曰:“仰药,仰首而饮药。”虽加夷灭之诛,何益祸败之至哉!”躬又言:“秦开郑国渠以富国彊兵,今为京师,土地肥饶,可度地势水泉,广溉灌之利。”师古曰:“度音徒各反。”天子使躬持节领护三辅都水。躬立表,欲穿长安城,引漕注太仓下以省转输。议不可成,乃止。董贤贵幸日盛,丁、傅害其宠,孔乡侯晏与躬谋,欲求居位辅政。会单于当来朝,遣使言病,愿朝明年。躬因是而上奏,以为“单于当以十一月入塞,后以病为解,师古曰:“自解说云病。”疑有他变。乌孙两昆弥弱,卑爰疐强盛,苏林曰:“疐音欬嚏之嚏。”晋灼曰:“音诗‘载疐其尾’之疐。”师古曰:“以字言之,晋音是,音竹二反。而匈奴传服虔乃音献捷之捷,既已失之。末俗学者又改疐字为倢,以应服氏之音,尤离真矣。”居彊煌之地,臣瓚曰:“是其国所都地名。”拥十万之众,东结单于,遣子往侍。如因素彊之威,循乌孙就屠之跡,孟康曰:“乌孙先王也。”举兵南伐,并乌孙之势也。乌孙并,则匈奴盛,而西域危矣。可令降胡诈为卑爰疐使者来上书曰:‘所以遣子侍单于者,非亲信之也,实畏之耳。唯天子哀,师古曰:“谓閔念之。”告单于归臣侍子。愿助戊己校尉保恶都奴之界。’因下其章诸将军,令匈奴客闻焉。则是所谓‘上兵伐谋,服虔曰:“谋者,举兵伐解之也。”师古曰:“此说非也。言知敌有谋者,则以事而应之,沮其所为,不用兵革,所以为贵耳。”其次伐交’者也。”师古曰:“知敌有外交连结相援者,则间误之,令其解散也。”书奏,上引见躬,召公卿将军大议。左将军公孙禄以为“中国常以威信怀伏夷狄,躬欲逆诈造不信之谋,不可许。且匈奴赖先帝之德,保塞称蕃。今单于以疾病不任奉朝贺,遣使自陈,不失臣子之礼。臣禄自保没身不见匈奴为边竟忧也。”师古曰:“竟读曰境。”躬掎禄曰:师古曰:“掎,从后引之也,谓引躡其言也,音居綺反。”“臣为国家计几先,谋将然,张晏曰:“几音冀。”师古曰:“先谋将然者,谓彼欲有其事,则为谋策以坏之。”豫图未形,师古曰:“图,谋也,未有形兆而谋之。”为万世虑。而左将军公孙禄欲以其犬马齿保目所见。臣与禄异议,未可同日语也。”上曰:“善。”乃罢群臣,独与躬议。因建言:“往年荧惑守心,太白高而芒光,又角星茀於河鼓,师古曰:“茀读与孛同。”其法为有兵乱。是后讹言行詔筹,经歷郡国,天下骚动,恐必有非常之变。可遣大将军行边兵,敕武备,师古曰:“敕,整也。行音下更反。”斩一郡守,以立威,震四夷,因以厌应变异。”师古曰:“厌音一涉反。”上然之,以问丞相。丞相嘉对曰:“臣闻动民以行不以言,应天以实不以文。下民微细,犹不可诈,况於上天神明而可欺哉!天之见异,所以敕戒人君,师古曰:“见谓显示也。”欲令觉悟反正,推诚行善。民心说而天意得矣。师古曰:“说读曰悦。”辩士见一端,或妄以意傅著星历,师古曰:“傅读曰附。著音治略反。”虚造匈奴、乌孙、西羌之难,谋动干戈,设为权变,非应天之道也。守相有罪,邓展曰:“郡守、诸侯相。”车驰诣闕,交臂就死,恐惧如此,而谈说者云,动安之危,师古曰:“之,往也,言摇动安全之计,往就危殆也。”辩口快耳,师古曰:“苟快听者之耳。”其实未可从。夫议政者,苦其諛倾险辩慧深刻也。师古曰:“,古諂字。”諛则主德毁,倾险则下怨恨,辩慧则破正道,深刻则伤恩惠。昔秦繆公不从百里奚、蹇叔之言,师古曰:“繆读曰穆。”以败其师,师古曰:“谓败於殽。”悔过自责,疾詿误之臣,思黄髮之言,师古曰:“语在秦誓。”名垂於后世。唯陛下观览古戒,反覆参考,无以先入之语为主。”师古曰:“先入,谓躬先为此计入於帝耳。”上不听,遂下詔曰:“间者灾变不息,盗贼众多,兵革之徵,或颇著见。师古曰:“谓玄象。”未闻将军惻然深以为意,简练戎士,缮修干戈。师古曰:“缮,补也。”器用盬恶,邓展曰:“盬,不坚牢也。”师古曰:“音公户反。”孰当督之!师古曰:“督,视察也。”天下虽安,忘战必危。将军与中二千石举明习兵法有大虑者各一人,将军二人,诣公车。”师古曰:“堪为将军者,凡举二人。”就拜孔乡侯傅晏为大司马卫将军,阳安侯丁明又为大司马票骑将军。是日,日有食之,董贤因此沮躬、晏之策。后数日,收晏卫将军印綬,而丞相御史奏躬罪过。上繇是恶躬等,师古曰:“繇读与由同。”下詔曰:“南阳太守方阳侯宠,素亡廉声,有酷恶之资,毒流百姓。左曹光禄大夫宜陵侯躬,虚造诈諼之策,师古曰:“諼,诈辞也,音虚远反。”欲以詿误朝廷。皆交游贵戚,趋权门,为名。其免躬、宠官,遣就国。”躬归国,未有第宅,寄居丘亭。张晏曰:“丘亭,野亭名。”师古曰:“此说非也。丘,空也。”姦人以为侯家富,常夜守之。师古曰:“谓欲盗之,伺其便。”躬邑人河内掾贾惠往过躬,教以祝盗方,以桑东南指枝为匕,师古曰:“桑东南出之枝。”画北斗七星其上,躬夜自被髮,立中庭,向北斗,师古曰:“被音皮义反。”持匕招指祝盗。师古曰:“或招或指,所以求福排祸也。”人有上书言躬怀怨恨,非笑朝廷所进,(侯)〔候〕星宿,视天子吉凶,与巫同祝诅。上遣侍御史、廷尉监逮躬,繫雒阳詔狱。欲掠问,躬仰天大謼,师古曰:“謼,古呼字,音火故反。”因僵仆。吏就问,云咽已绝,师古曰:“咽,喉咙,音一千反。”血从鼻耳出。食顷,死。党友谋议相连下狱百餘人。师古曰:“亲党及朋友。”躬母圣,坐祠灶祝诅上,大逆不道。圣弃市,妻充汉与家属徙合浦。躬同族亲属素所厚者,皆免废錮。师古曰:“终身不得仕。”哀帝崩,有司奏:“方阳侯宠及右师谭等,皆造作姦谋,罪及王者骨肉,虽蒙赦令,不宜处爵位,在中土。”皆免宠等,徙合浦郡。初,躬待詔,数危言高论,自恐遭害,著绝命辞曰:“玄云泱鬱,将安归兮!师古曰:“泱鬱,盛貌。泱音焉朗反。”鹰隼横厉,鸞俳佪兮!师古曰:“厉,疾飞也。鸞,神鸟也,赤灵之精,赤色,五采,鸡形,鸣中五音。俳佪,谓不得其所也。”矰若浮猋,动则机兮!师古曰:“矰,弋射矢也。猋,疾风也。言繒弋张设,其疾若风,动则机发。猋音必遥反。”藂棘??,曷可栖兮!师古曰:“??,众盛貌,音仕巾反。”发忠忘身,自绕罔兮!冤颈折翼,庸得往兮!应劭曰:“虽冤颈折翼,庸得不往也。”张晏曰:“陷於谗人之网,何用得去也。”师古曰:“冤,屈也。张说是。”涕泣流兮萑兰,张晏曰:“萑兰,草名也,蔓延於地,有所依凭则起。躬怨哀帝不用己为大臣以(置)〔致〕治也。”臣瓚曰:“萑兰,泣涕阑干也。”师古曰:“瓚说是。萑音完。”心结愲兮伤肝。师古曰:“结愲,乱也。”孟康曰:“愲音骨。”虹蜺曜兮日微,张晏曰:“虹蜺,邪阴之气,而有照曜,以蔽日月。云谗言流行,忠良浸微也。”孽杳冥兮未开。如淳曰:“虹蜺覆日光明谓之孽。”师古曰:“孽,邪气也,音牛列反。”痛入天兮鸣謼,冤际绝兮谁语!张晏曰:“躬自以被谗枉而与君绝也。”师古曰:“鸣謼者,以鸟自喻也。谁语,言无所告语也。謼音火故反。语音牛助反。”仰天光兮自列,招上帝兮我察。张晏曰:“上帝,天也。招,呼也。”师古曰:“列谓陈列其本心。”秋风为我?,浮云为我阴。师古曰:“?,古吟字。”嗟若是兮欲何留,师古曰:“言变故如是,何用久留而生。”抚神龙兮其须。师古曰:“与?同,谓执持之。”游旷迥兮反亡期,师古曰:“言一死不可復生。”雄失据兮世我思。”师古曰:“雄谓君上也。据谓尊位也。言上失所据,乃思我耳。”后数年乃死,如其文。赞曰:仲尼“恶利口之覆邦家”,应劭曰:“事具论语。”蒯通一说而丧三?,应劭曰:“亨酈食其,败田横,骄韩信也。”其得不亨者,幸也。伍被安於危国,身为谋主,忠不终而诈讎,李奇曰:“诈为王画策,而讎见纳也。”师古曰:“讎读曰(集)〔售〕。谓被初忠於汉,而不能终,为王画诈偽之策,而见纳用也。”诛夷不亦宜乎!书放四罪,师古曰:“谓流共工,放驩兜,窜三苗,殛鯀也。事见虞书。”诗歌青蝇,师古曰:“小雅青蝇之诗也。其首章曰:‘营营青蝇,止於樊,愷悌君子,无信谗言。’盖蝇之为虫,毁污白黑,以喻佞人变乱善恶。”春秋以来,祸败多矣。昔子翬谋桓而鲁隐危,应劭曰:“公子翬谓隐公曰:‘吾将为君杀桓公,以我为太宰。’公曰:‘为其少故,今将授之矣。’翬惧,反譖隐公而杀之。”欒书搆郤而晋厉弒。应劭曰:“欒书使楚公子茂语厉公曰:‘鄢陵之战,郤至以为必败,欲奉孙周以代君也。’公信之而灭三郤。欒书因是反,弒厉公。”竖牛奔仲,叔孙卒;张晏曰:“牛,叔孙穆子之孽子也。仲,正妻子也。牛谗仲,叔孙怒而逐之,奔齐。叔孙病,牛饿杀之。”郈伯毁季,昭公逐;张晏曰:“郈昭伯毁季平子於昭公,昭公伐平子不胜,因出奔齐。”费忌纳女,楚建走;应劭曰:“楚平王为太子建娶於秦。无忌曰秦女美甚,劝王自纳之,因而构焉,云其怨望,今将畔,令王杀之。”宰嚭谗胥,夫差丧;应劭曰:“吴将伐齐,子胥諫之。宰嚭曰:‘伍员自以先王谋臣,心常鞅鞅,临事沮大众,冀国之败。’夫差大怒,赐之属鏤之剑。其明年越灭吴。”李园进妹,春申毙;张晏曰:“李园,春申君之舍人也,进其妹於春申君。已有身,使妹谓春申君曰:‘楚王无子,百年之后,将立兄弟。君用事日久,多失礼於王之兄弟。兄弟诚立,祸将及身。今妾有子,人莫知。若进妾於王,后若生男,则君之子为王也。’春申君乃言之王,召入之,遂生男,立为太子。后(孝)〔考〕烈王薨,李园害春申君之宠,乃刺杀之。”上官诉屈,怀王执;张晏曰:“屈平忠而有谋,为上官子兰所譖,见放逐。后秦昭诱怀王会於武关,遂执以归,卒死於秦。”赵高败斯,二世縊;张晏曰:“赵高譖杀李斯而代其位,乃使其婿阎乐攻二世於望夷宫,乞为黔首,不听,乃縊而死。”伊戾坎盟,宋痤死;李奇曰:“伊戾为太子傅,无宠,欲败太子,言与楚客盟谋宋,诈歃血加盟书以证之,公以故杀痤。”师古曰:“痤音在戈反。”江充造蛊,太子杀;息夫作姦,东平诛:皆自小覆大,繇疏陷亲,可不惧哉!可不惧哉!师古曰:“覆音芳福反。繇与由同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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当前:汉书卷四十五蒯伍江息夫传第十五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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