大队人马刚刚离开葵丘,天上突然纷纷扬扬下起雪来。齐桓公与管仲同乘一辆华辇,饶有兴致地望着漫天飞雪,问管仲道:“仲父,你不是说,封泰山、禅梁父要等天呈相吗?
这春夏之交,银蝶飞舞,可是天降吉相于寡人?”
管仲似乎有什么沉重的心事,望着迷蒙混浊的雪空,兀自想着什么。
齐桓公又问:“仲父为何不说话?”
管仲收回目光,问道:“葵丘大会上,主公可与太宰周公孔说过泰山封禅之事?”
齐桓公不以为然地说:“说过,说了又怎么样?”
管仲叹了一声,说:“古者封禅,自无怀氏至周成王,皆以受命,然后得封。古之命者,先有吉祥之物显示,吉祥之物是凤凰来仪,麒麟显示。今凤凰麒麟不来,嘉禾生,无天意昭示,而主公欲行封禅,恐天下有识之士,引为笑柄!”
齐桓公见管仲那么严肃,那封禅的热情被迎头浇了一瓢凉水,咕哝道:“仲父既然么说,寡人不再提封禅之事就是了。”
管仲转而望着外面的大雪,自语道:“按常规,这春末夏初,不该下这场雪,这雪得太令人不解了。”
齐桓公道:“寡人也这么想。依仲父看,这雪是吉还是凶?”
管仲道:“天行有常,凡是反常之事,总有兆头,臣正在琢磨,恐怕不是吉祥之兆。公可下令人马就地扎营,待为臣占卜一课。”
齐桓公则发出命令,隰朋从前面急促奔来禀报:“禀主公、仲公,宁戚大夫中途发,不醒人事,已奄奄一息。”
管仲大吃一惊,急忙下车,急步走向宁戚的辇车。齐桓公也急急跟来。
宁戚车前,已聚集多人,大家齐呼唤:“宁戚大夫!宁戚大夫!”
齐桓公与管仲来到车前。管仲看看宁戚的脸色,又号了宁戚的脉搏,脸上顿时蒙上一层铅色,目光也一下子变得呆滞。
齐桓公摇摇宁戚,喊道:“宁戚爱卿,你醒醒,寡人来看你了!”
宁戚费了很大的劲,慢慢睁开眼睛看着桓公和管仲,吃力地对侍从说:“扶我……来……”
侍从扶宁戚坐起身。宁戚吃力地、断断续续地说:“主公……仲父……宁戚要离开……公,仲父了……再看不上……今年……齐国的五谷……登场……了。”
管仲道:“宁戚大夫,你一定要挺住,你的病一定能治好的!”
齐桓公道:“爱卿身体原本有恙,这千里迢迢,气候又骤变,爱卿不必悲观,大齐顶好的御医。”
宁戚艰难地又说:“主公……宁戚……能见葵丘大会……死亦……足……矣!”
齐桓公道:“爱卿,寡人欲专为爱卿举行大典,赐爱卿龙纹绶带。”
宁戚上气不接下气,呼吸变得急促起来:“谢……主……公。”
管仲一见宁戚脸色发生了变化,绝望地喊道:“宁戚大夫,齐国不能没有你啊!宁,管仲更不能失去你呀!”
宁戚艰难地喘息着,最后吐出了四个字:“宁戚……惭愧……”头一歪,永远阖上双眼,离开了人间。
“宁戚大夫!”管仲撕心裂肺地喊道。
“宁戚大夫!宁戚大夫!”众人齐声呼唤。
可宁戚再也听不到人们的呼唤声了。他静静地依偎在侍从怀里,面容平静,露出微。
管仲背过身,面对漫天飞雪,眼泪滚滚而出:“天啊,你是在折管仲臂膀,在毁我国的霸业啊!”
齐桓公眼含热泪,声音颤抖地说:“宁戚爱卿,你先别走,先别走!这漫天银蝶作仪仗,洁白世界作为盛典,寡人要赐你龙纹绶带,以表彰爱卿对齐国的贡献!”说着,颤巍巍登上华辇,将一条龙纹绶带披在宁戚肩上。
“宁戚大夫!”人们齐声大恸,哭声惊天动地。
宁戚一死,整个齐国人马,上至齐桓公,下至兵卒,沉浸在一片悲哀之中。宁戚华装饰上黑色的挽幛,三军上下扎起白色挽带,以祭悼宁戚英魂,那葵丘大会的热烈激一下子变成了冷清消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