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李煜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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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李煜即位后,林仁肇继续留任。当北灭掉南汉尚未班师回朝时,他曾上疏李煜,恳请“独对”。这次单独的面奏,既是献策,又是请命。林仁肇虔诚地向李煜提出,趁北宋连年出兵,平荆楚、破后蜀、取南汉,千里征战,淮南防务空虚,他愿率领精兵数万渡江北伐,先立足寿州,发动北宋统治下的南民众征集粮秣,收复淮南各州,然后扩充兵马渡淮北上攻取汴梁。为了替李煜开脱“罪责”,他又请李煜待他起兵之日,先将其眷属佯装拘捕下狱,然后再向赵匡胤上表指控林仁肇窃兵叛乱。如此办理,李煜则可进可退。事成,君臣家国均可受益;事败,林仁肇甘愿蒙受杀身灭族之冤,借以说明李煜对北宋忠心不二。一言以蔽之,他誓用一腔碧血→门忠义代李煜受过。奈何李煜不敢冒此风险同北宋较量,生怕林仁肇弄巧成拙,引火烧身,便将林仁肇调往洪州,任南都留守、南昌尹。
  
  可悲而又可叹的是,这样一位披肝沥胆的忠臣,竟然落了一个“不忠”的下场。起因乃在于赵匡胤暗中作祟。
  
  一次,赵匡胤召见从善,煞有介事地出示了他派人潜入南唐用重金贿买的林仁肇画像,诡秘地问:“卿可认识此人?”
  
  从善半惊半疑地回答:“似曾相识。但一时说不准他的姓氏和身份。”
  
  赵匡胤笑着说:“卿可谓贵人健忘。这不是江南鼎鼎大名的武将林仁肇吗?他已经同朕约定了归服日期,并以此画作为信物。朕念他对本朝的一片忠忱,拟在汴阳坊特赐美宅一处,以示嘉勉。不知卿以为然否?”
  
  从善闻听此言,不知如何回答,但又须极力掩饰与克制惶恐之态,只好连说“陛下英明”。回到下榻之处,从善忙将这番谗言写成密信,第二天派人专程送回金陵。
  
  李煜接到密信,徘徊苦,犹豫不决,他不能相信林仁肇真会背叛,又不能怀疑从善平白诬陷林仁肇,最后在妨贤嫉能的枢密副使张洎煽动下,李煜还是以“不忠不义”的罪名,赐林仁肇一壶毒酒,令其自赴黄泉了。紗紝矠
  
  李煜虽然替赵匡胤除了一块“心病”,可是他自己的心病却有增无减,难以消除。因为赵匡胤依然如故,还是不准从善南归。这对自幼就珍爱手足情谊如命的李煜来说,是异常痛苦的事情。他不时地想起六年前同从善一道为八弟从镒出镇宣州送别的情景。当时,他在绮霞阁设宴,邀请诸王、近臣为从镒饯行,席间即兴赋一首,倾诉兄弟间的依依别之情:
  
  且维轻舸更迟迟,别酒重倾惜解携。
  
  浩浪侵愁光荡漾,乱山凝恨色高低。
  
  君驰桧楫情何极,我凭阑干日向西。
  
  咫尺烟江几多地,不须怀抱重凄凄。
  
  徐铉在旁击节赏析,深为末联“咫尺烟江几多地,不须怀抱重凄凄”所倾倒,随即奉和一首,题为《御筵送邓王》:
  
  禁里秋风似水清,林烟池影共离情。
  
  暂移黄阁只三载,却望紫垣都数程。
  
  满座清风天子送,随车甘雨郡人迎。
  
  绮霞阁上题诗在,从此还应有颂声。
  
  宴罢,李煜觉得,席间一觞一咏,仅仅停留在畅叙惜别之情,尚不足以尽兄长之意,于是,他又草就一篇《送邓王二十六弟牧宣城序》再赠从镒,就如何为人、为政等事宜,作了一番殷切的叮嘱。通篇是劝勉之辞,其中又不乏告诫之意。中心则强调:要确保一方平安,安抚一地吏民,执政必须公平、清。“刑惟政本,不可以不穷不亲;政乃民中,不可以不清不正。”而要建立文治武功,又必须加强自身修养,“武惟时习”,“学以润身”,“无酣觞而败度,无荒乐以荡神”。兄弟间推心置腹的无限真情,如润物无声的春雨洋溢在字里行间:
  
  秋山滴翠,秋江澄空,扬帆迅征,不远千里。之子于迈,我劳如何。夫树德无穷,太上之宏规也;立言不朽,君子之常道也。今子藉父兄之资,享钟鼎之贵,吴姬赵璧,岂吉人之攸宝?矧子皆有之矣。哀泪甘言,实妇女之常调,又我所不取也。临歧赠别,其惟言乎?在原之心,于是而见。
  
  噫!俗无犷顺,爱之则归怀;吏无贞污,化之可彼此。刑惟政本,不可以不穷不亲;政乃民中,不可以不清不正。执至公而御下,则佞自除;察薰莸之禀心,则妍媸何惑。武惟时习,知五材之难忘;学以润身,虽三余而忍舍。无酣觞而败度,无荒乐以荡神。此言勉从,庶几寡悔。苟行之而愿益,则有先王之明谟,具在于缃秩也!
  
  呜呼!老兄盛年壮思,犹言不成文。况岁晚心衰,则词岂迨意?方今凉秋八月,鸣长川,爱君此行,高兴可尽。况彼敬亭溪山,畅乎遐览,正此时也。
  
  对于从善,李煜也是如此牵肠挂肚。自从从善出使汴梁遭到羁绊以来,李煜整日忧心如焚,食不甘味,寝不安席,有时临窗北望,不禁涕泪沾襟。有一年重阳节前夕,一些近臣出于为他排遣忧愁的美意,联名上疏奏请李煜辍朝一日秋游,饮酒赏菊,登高望远。没想到这道奏章勾起了李煜内心的隐痛,使他联想起晚唐诗人王维的七绝《九月九日忆山东诸兄弟》:“独在异乡为异客,每逢佳节倍思亲。遥知兄弟登高处,遍插茱萸少一人。”从而,更加重了他因手足离散而滋生的痛苦与伤心。为了婉言谢绝臣下的盛情,他在无法驱逐的愁苦缠绕中,挥笔写成了《却登高赋》:
  
  玉澄醪,金盘绣糕,茱房气烈,菊蕊香豪。左右进而言曰:“维芳时之令月,可藉野以登高。矧上林之伺幸,而秋光之待褒乎?”余告之曰:“昔时之壮也,情乐恣,欢赏忘劳。恫心志于金石,泥花月于诗骚;轻五陵之得侣,陋三秦之选曹。量珠聘伎,纫采维艘。被墙宇以耗帛,论邱山而委糟。岂知忘长夜之靡靡,累大德于滔滔。怆家艰之如毁,萦离绪之郁陶。陟彼冈矣企予足,望复关兮睇予目。原有兮相从飞,嗟予季兮不来归。空苍苍兮风凄凄,心踯躅兮泪涟。无一欢之可作,有万绪以缠悲。於戏!噫嘻!尔之告我,曾非所宜。”
  
  在这篇饱含深情的怀亲赋中,李煜酣畅淋漓地回味了往日兄弟共享钟罄诗骚之乐,豪饮遨游之欢,发泄了而今彼此天各一方、望穿秋水的思念之苦。临近末尾,情感的升华则如火山喷发,岩浆直泻苍穹,倒尽了满腹愁怨:“空苍苍兮风凄凄,心踯躅兮泪涟。无一欢之可作,有万绪以缠悲。”
  
  秋去冬来,冬去春来。李煜在多事之秋的日子里熬过了一个严冬,跟着又在愁肠百结中跨入了一个暗淡的阳春。一日,他在案牍劳形之余,信步走到阶前庭院的一株梅树下。此时节令已届春半,正是落花时节。尽管这日晴空万里,天无雨丝风片,但是枝头繁花却像冬日纷纷扬扬的鹅毛大雪,无声无息地翩然飘落。他在树下驻足没有多久,花瓣就落满了全身。他轻轻地用手刚刚拂去,接着又落了一身。望着这拂不尽的落花,他自然又想起往年春日与从善踏青赏花的情景。恰好在这当儿,长空又传来一阵雁鸣。李煜抬头仰望,只见一队大雁正排着“人”字形队列,亲密无间地向北飞翔,这更加诱匪他对羁留汴梁,久无音讯又归梦难成的从善思念之情,不禁难过地垂下了头。俯视地面,他又仿佛觉得,每一棵春草都是自己的一缕情思;那伸向天涯海角的离离春草,就是自己无法排遣的离愁别恨。这纷乱的思绪,引导着他在树间长久徘徊低吟,不知不觉地吟出一首《清平乐》:
  
  别来春半,触目愁肠断。砌下落梅如雪乱,拂了一身还满。
  
  雁来音讯无凭,路遥归梦难成。离恨恰似春草,更行更远更生。
  
  然而,李煜的眼泪和愁情岂能软化赵匡胤进军江南、统一天下的铁石心肠?赵匡胤正是抓住李煜这个致命弱点,才处处寻衅,步步进逼,强迫他最后自献金瓯的。
  
  开始,赵匡胤对南唐并不想兵戎相见,他希望通过优厚礼遇,促使李煜像吴越王钱那样纳土归降。为使李煜及其妃嫔降后生活舒适,乐不思蜀,赵匡胤诏令工部先在熏风门外皇城南、汴水滨大兴土木,营建一幢俨若皇家宫苑的花园式府第,赐名“礼贤宅”,虚苑以待。他又特殊关照经办官员,这幢府第规模要超过当朝相府,相当李煜在金陵的宫室,外观既要精美考究,又要雄伟庄严;建筑样式必须充分体现江南园林特色,尤其是后苑,要凿池堆山,修渠引水,筑造亭台水榭,移植奇花异石,再现南国山色空蒙、波光潋滟、小桥流水、曲径回廊的景观,好让李煜赏心悦目,徘徊留连,忘却家山故国。
  
  礼贤宅竣工之后,赵匡胤遂命从善连续修书,规劝李煜尽早纳土入朝。李煜虽说懦怯庸弱,但也深知降王生活的艰难。他对“入朝”事宜,时刻存有戒心。任赵匡胤有千条妙计,他却有一定之规,就是绞尽脑汁,拖延“不朝”。而赵匡胤则是一计不成,再生一计,想方设法非使李煜就范不可。
  
  北宋开宝七年(公元974年),赵匡胤遣使两下江南,以“礼”相邀,敦促李煜前往汴梁观礼。第一次是派门使梁迥口传圣谕,谓“天子今冬行柴燎礼,国主宜往助祭。”这里所说的“助祭”,就是要李煜以降王的身份亲赴汴梁,陪同北宋天子去南郊举行祭天大典,并借此机会强迫李煜对天盟誓,滞留京师,永做赵匡胤的不叛之臣。梁迥动身之前,又与随从策划调浑山之计:假如李煜婉言谢绝,“邀请”不能顺利成行,便乘李煜到渡口登船送行之机,强制载其北渡,挟至汴梁。幸亏南唐君臣对此种危言早有耳闻,并事先制订了防范措施,从而挫败了梁迥的阴谋,使他碰壁而归。
  
  第二次是派知制诰李穆为国信使,持诏再赴金陵,特邀李煜“同阅”祭天牺牲。这次会晤,是安排在专门接见各国使臣的清辉殿进行的。由于李煜同第一次一样,执意“抱病”,反复强调难以从命,遂使双方谈得很僵。李煜虽然诚惶诚恐,以礼相待,李穆却傲慢无礼,不可一世。他先是郑重宣读赵匡胤的一道异常简短的诏令:“朕将以仲冬有事圜丘,思与卿同阅牺牲。卿当着即启程,毋负朕意。”接着,李穆便颐指气使地训斥李煜:“古训曰,识时务者为俊杰。依本使之见,国主入朝,势在必行,只是时间早晚而已。既然如此,又当宜早而不宜迟。不然,天子发怒,则将挥师渡江。到那时,国主将悔之晚矣!”
  
  李煜虽然不敢发作,却以柔对刚,针锋相对地回答:“臣事大朝,冀全宗祀,不意如是,今有死而已。”言外之意是,我李煜;对你赵匡胤称臣纳贡,惟命是从,无非是要保住江南唐仅有的半壁将江山和李家的社稷宗庙,倘若你连这一点都不能容忍,还要再以武力相逼,那我就只好铤而走险,横下心来同你拼命了!
  
  作为“天朝”使臣的李穆,对李煜的答话漫不经心,他以目空一切的口吻警告李煜说:“国主入朝与否,理当自裁,本使不便多言。不过,朝廷兵甲精锐,物力雄富,南征北战,所向披靡,迄今尚无一国能挡其锋芒。眼下,天子正命用兵有方的曹彬挂帅有南征,且已在江北精心布阵,战事大有一触即发之势,但愿国主明智,切莫以卵击石,还是权衡轻重,及早入朝为好。”
  
  李煜忍无可忍,用平和的语气坚定地回敬道:“烦请尊使转奏圣上,臣年来体弱多恙,不禁风寒,眼下更难于长途跋涉,无力入朝。”至此,双方不欢而散,结束了这次剑拔弩张的谈判。
  
  李穆当即回船,翌晨解缆启航,赶回汴梁复命。赵匡胤听罢李穆面奏这次出使始末,决计出兵南唐,生擒“倔强不朝”的末代君主李煜。
  
  李煜则与臣下发誓:“他日王师见讨,孤当躬擐戎服,亲督士卒,背城一战,以存社稷。如其不获,乃聚宝自焚,终不做他国之鬼。”此话传到汴梁,赵匡胤对左右说:“徒有其口,必无其志。渠能如是,孙皓、叔宝不为降虏矣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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