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努尔哈赤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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当前位置:古诗词网 > 努尔哈赤 > 第九部 他终于没能踏破山海关

  说到这里,阿敏耳畔响起了两天前汗王与他的一次对话:
  
  努尔哈赤向阿敏问道:
  
  “在俺众多的小儿子中,你看最有出息的是哪一个?”
  
  努尔哈赤摇了摇头,表示不赞成。
  
  “德格类遇事很有见地……”
  
  努尔哈赤又摇了摇头,也表示不赞成。
  
  这时候,阿敏忽然想起了一个人,忙说:
  
  “多尔衮聪慧伶俐,小小年龄,打起仗来,倒有大将的气魄,该是他吧?”
  
  努尔哈赤听到以后,高兴地连连点头,又不禁哈哈哈地笑了几声,说道:
  
  “这一次你可猜对了!俺这十四王子多尔衮,可不是一个凡夫俗子哟!他自小就聪颖异常。”
  
  阿敏见努尔哈赤欢喜得眉飞色舞,接着,他又讲了一段多尔衮智赚强人的亲身经历:
  
  那是四年前的一天,后金国刚打下辽阳不久,努尔哈赤让后妃们都搬到新的都城沈阳来住。
  
  大妃乌拉纳喇氏因为走得匆忙,一盒首饰忘记带来。她想派侍卫去取,又耽心侍卫会见财起意,中途逃跑,会落得人财两空。
  
  大妃就向努尔哈赤提出,请求派将领带兵马去萨尔浒城去取。
  
  当时,后金刚进入辽沈地区,因为占领地区扩大,需派兵守卫,一时兵力紧张,努尔哈赤就劝大妃说道:
  
  “首饰不戴有啥要紧?如今兵力吃紧,怎能抽出人来专程去为你取首饰?还是将就一些吧,等些时日再说。”
  
  大妃无奈,显出无精打采的样子。
  
  这时候,十二岁的多尔衮对父王和大妃说:
  
  “让俺回萨尔浒城,去取首饰罢!”
  
  努尔哈赤看看十四王子多尔浒,当时他只有十二岁,但是已长成了一个大个子。由于从小练习骑马射箭,使拳弄棒,以致小小年纪,马上功夫已很不错了。
  
  可是,从沈阳到萨尔浒城,相距百十里路,中途还有几处荒山野岭,常有强盗出没,让一个孩子去取,实在是太冒险了。
  
  努尔哈赤觉得:不能让孩子去冒这个险,太不值得了!便对多尔衮说道:
  
  “孩子!你还是不能去,俺实在不放心!”
  
  多尔衮又向父王请求道:
  
  “没事,父王放心大胆地让俺去罢!俺会把那首饰全部带回来的。”
  
  努尔哈赤从来反对娇惯孩子,主张将孩子放在艰苦的生活环境中去磨炼。
  
  这时候,只见努尔哈赤紧锁眉头,在屋里踱过来,踱过去,踱了好长时间,突然转过身子,看着多尔衮,对他说:
  
  “好吧,孩子!俺拿定主意了,让你去试试看。俺把马棚里最好的马让你骑去!来,孩子,跟俺挑马去!”
  
  多尔衮随着他的父王努尔哈赤,来到军马棚里。努尔哈赤把自己最好的马,一匹、一匹地指给多尔衮看,任他挑选。
  
  但是,多尔衮看了都不满意。最后,他来到一匹又老又瘦的马前,对他父王说:
  
  “俺就要这匹马!”
  
  “再挑挑看,”努尔哈赤对多尔衮说,“这匹老马不顶用,你应该骑上一匹快马!”
  
  “不,不!”多尔衮说,“这匹马正合俺用。”
  
  “那好吧,”努尔哈赤说,“你要当心啊!”
  
  努尔哈赤让马夫们给那匹老马备好鞍子。多尔衮又从母亲那里要来个钱袋子,很快做好了准备,骑上马出发了。
  
  再说多尔衮马不停蹄地赶路,中午时分,来到一个峡谷。那峡谷间是一条又长又窄的小路,两边密林遮天蔽日。当他来到谷底时,只见一个骑着乌黑发亮骏马的强盗,从一棵大树后面冲出来,命令多尔衮说:
  
  “喂,小孩!你从哪里来?到哪里去?”
  
  多尔衮答道:
  
  “俺从沈阳来,到萨尔浒城!”
  
  强盗又问:
  
  “去干什么的?快说!”
  
  “俺要去城里取钱,你让俺走吧!”强盗听说他去取钱,忙又问道:
  
  “你要老实告诉俺,去取多少钱?”
  
  多尔衮告诉那强盗说:
  
  “去取多少钱俺不知道,但是,俺知道钱的数量很大。不信,你瞧俺带的这两个大钱袋,俺想,钱是一定不会少的。”
  
  强盗又问道:
  
  “你的主人知道路上有强盗,他怎么还派你去取那么多钱哩?”
  
  “哦,俺不怕强盗!”
  
  “你回沈阳还走这条路吗?”
  
  “是的,”多尔衮说,“俺明天还按原路返回。”
  
  “那好,你走吧!”
  
  强盗遂让开路,放多尔衮走了。
  
  天色将晚时,多尔表赶回萨尔浒城。第二天一早,他吃过早饭,急忙收拾好行装,便跳上马出发了。
  
  又是中午时分,多尔衮又来到那峡谷,只见那个强盗早已在那儿等着他了。
  
  “好哇,小家伙,你回来了?你来得很准时啊!怎么样,钱拿来了没有?”
  
  “拿到了,都在这里面呢!”
  
  多尔衮一边说着,一边用手拍了拍他的钱袋。
  
  强盗看着那两包钱袋,见里面装得满满的,心里说:乖乖,好多啊!这一下俺要发财了!
  
  那强盗高兴地对多尔衮说:
  
  “那好,俺送你出这峡谷吧!”
  
  他们沿着山路走着,马蹄踩在石子上,发出达达声响。崎岖的山路,越来越窄。
  
  多尔衮骑着那匹老马,在前面慢吞吞地走着。强盗骑马紧跟在后面。
  
  二人走了一段路,突然,强盗策马冲了上来,用匕首顶住多尔衮的脊梁,对他说:
  
  “快把钱交出来!不然的话,俺就穿了你!”
  
  “唉呀!”多尔衮说,“俺还以为你要把俺安全地送出峡谷呢!”
  
  强盗听了,厉声说道:
  
  “别废话!你快把钱交出来吧!”
  
  “好,”多尔衮说,“俺这就把钱交给你。”
  
  他说着,便解开拴着钱袋的绳子。就在交递钱袋的时候,突然一转身,把两个钱袋都扔进身旁那深深的峡谷里。
  
  这突然的变化,把那强盗惊得目瞪口呆。趁着强盗发愣的机会,多尔衮策马便跑。
  
  等强盗反应过来,多尔衮已跑远了。他心里想:人也跑远了,钱已留下,何必去追呢?
  
  强盗嘴里骂骂咧咧地下了马,到峡谷里去捡钱袋。
  
  巳说多尔衮在马上跑了一段,便勒住马,回过头来。他见那强盗已下到峡谷里去捡钱袋了,忙拍马跑了回来。
  
  多尔衮回到刚才那地方,把自己那匹老马留下,跳上强盗那匹乌黑发亮的骏马。
  
  只见多尔衮对那马屁股上,猛抽一鞭,那马立即四蹄蹬开,如飞一般狂奔起来,……
  
  回到沈阳,来到王宫里,努尔哈赤与大妃乌拉纳喇氏急忙迎了上去,迫不急待地问道:
  
  “首饰取回来没有?”
  
  “哦!”多尔衮说,“所有的首饰全取回来了。”
  
  接着,多尔衮把途中遇强盗的经过情况,详详细细叙述一遍。努尔哈赤问道:
  
  “那两只钱袋里,装的是些什么东西?”
  
  多尔衮笑着说:
  
  “全是破书、废纸”
  
  乌拉纳喇氏连忙问道:
  
  “俺的首饰呢?你放在哪儿了?”
  
  多尔衮不慌不忙,笑眯眯地,从怀中取出那些首饰,说道:
  
  “俺总算是完壁归赵了吧!……”
  
  当时,努尔哈赤嘴里不说,心里想道:这孩子人小心大,是块难得的材料!
  
  如今,两次立储,连遭失败,思想上早已后悔不迭,特别是宁远败归以后,内心更加懊丧。当初,趁着自己健在,若立多尔衮为储,恐怕未必会走这么大的弯路!
  
  努尔哈赤在阿敏面前,掩饰不住对多尔衮的喜爱。他向阿敏问道:
  
  “你知道秦始皇的情况么?”
  
  阿敏说:
  
  “只知道秦始皇修筑长城,其他的事情就不大了解了。”
  
  努尔哈赤向阿敏说道:
  
  “秦始皇接位时,年仅十三岁,由吕不韦和嫪毒专权。这位始皇帝英明过人,开始不动声色,表面上任凭二人独断专行,胡作非为。但是,暗中召大将桓奇,提拿嫪毒,终于镇压了嫪毒叛乱。”
  
  阿敏不由得说道:
  
  “秦始皇十三岁接位,真不简单!”
  
  努尔哈赤深有感触地说:
  
  “俺那十四王子多尔衮,也够聪明的,他不是也才十三四岁么?”
  
  以后努尔哈赤不再讲下去,他陷入深深地思索之中。即使从那平静的面容上,也能看出他激动的内心世界。
  
  阿敏知道,努尔哈赤立储连续失当,在作内心的懊悔。他谴责自己,为什么那时不立多尔衮为储?造成今日的有始无终,全是过在自身!于是,他又陷入深深地自责之中。
  
  当着皇太极、莽古尔泰的面,阿敏将努尔哈赤在立储问题上的思想情况,作了简要介绍,劝告他们要有思想准备,然后才又回到努尔哈赤身边去。
  
  再说莽古尔泰、皇太极二人回到沈阳,皇太极对他说:
  
  “父王病癒回沈阳,若是公开立多尔衮为储,咱们只能俯首听命,衷心拥戴。”
  
  莽古尔泰说道:
  
  “若是凭遗言立储,咱们怎么办?……”
  
  皇太极说道:
  
  “事在人为嘛!咱们可以利用这个机会,让遗言为咱们效劳。这就靠咱俩的工夫,也要看阿敏的态度了。”
  
  皇太极忽然想起了一件事,对莽古尔泰说:
  
  “德格类是你的同胞兄弟,曾有一段时间,对俺意见不小。请你去找他谈谈,从中疏通一下,免得将来他出来打横炮,令咱们被动。你看可有必要?”
  
  原来德格类为人耿直,重义气,好打不平。早在小妃泰恩察向努尔哈赤报告代善与大妃乌拉纳喇氏关系暧昧时,他就对皇太极不满,认为泰恩察就是皇太极教唆的。
  
  一天,努尔哈赤召集众子侄开会。当时,代善、莽古尔泰、努尔哈赤未到,皇太极在众小贝勒当中公开议论大妃与代善之间如何、如何时,德格类听到后非常不满,当即说道:
  
  “有的人虽然披着一张人皮,却是一副白眼狼的嘴脸。整日凭着狼的嗅觉,到处追膻逐腥,这就是狼子野心!”
  
  皇太极听了,知道德格类是在骂自己。但是,他也知道这位兄弟的个性,不敢正面去碰他,便旁敲侧击地说道:
  
  “哟!德格类又在打抱不平了,当心呀,牢骚多了,肠子会断的!”
  
  德格类怎能受得了他这两句话,当即说道:
  
  “肠子断了,还能结上;你那空话讲多了,舌头要断了,就结不上了!”
  
  皇太极恼羞成怒,突然站起身来,质问道:
  
  “你放明白点!德格类,你在讲谁?”
  
  德格类也猛然站起来,干脆地答道:
  
  “你要清醒些!皇太极,俺就是讲你的,你就是一只白眼狼!”
  
  正在这时,莽古尔泰进来了,见到自己的同胞兄弟与皇太极争吵,便不由分说地训斥德格类说:
  
  “不识尊卑的东西,怎么能跟兄长这么讲话?父王知道了也饶不了你!”
  
  平日,努尔哈赤最重视长幼尊卑的界限。每次散会时,弟弟们要把兄长送走之后,自己才能走。
  
  谁若越过这礼节,被努尔哈赤当面撞见,非狠狠训斥不可!
  
  至于不听从兄长教训,与长辈争吵者,他更是反感!一旦发现,当即责罚,毫不留情。
  
  但是,皇太极先是当众攻击代善,所以德格类并不服气,便说道:
  
  “皇太极能当众侮辱大阿哥,咱就可以当众揭穿他的真面目!要说错,也是他先错的!”
  
  莽古尔泰见努尔哈赤和代善来了,也不好再说什么。但是德格类却不肯让步,他竟然向努尔哈赤说道:
  
  “有人当着众兄弟的面,在攻击大妃、大贝勒,难道说这是偶然的么?其实,他自己就与那个告黑状的女人之间勾勾搭搭,鬼鬼祟祟的,俺是多次亲眼看见的……”
  
  努尔哈赤对德格类瞪了两眼,他才停下来不说。当时,皇太极被弄得脸上红一阵,白一阵,非常尴尬。
  
  努尔哈赤便不耐烦地说道:
  
  “有些事情已经处置了,就不要再乱说了。俺已告诫你们,既往不咎了,为什么还要翻老帐?若再如此,绝不宽恕!”
  
  那次会议之后,努尔哈赤单独找来德格类,向他问道:
  
  “那天是怎么一回事?”
  
  德格类便将皇太极当时说的话,向父王叙述一遍,并且对皇太极进行了有力的攻击:
  
  “他在众兄弟当中多次散布大贝勒与大妃之间的事情,其实未必像他说的那样。极有可能是放的烟幕,目的是攻击大贝勒,他争夺储位。至于他与泰恩察之间,俺多次见他俩在一起叽叽咕咕。很有可能,皇太极与她之间,才真有那些关系呢!”
  
  这一次谈话对努尔哈赤触动很大。本来,在离开大妃乌拉纳喇氏之后,努尔哈赤将小妃泰恩察连提高了几级,让她陪着吃饭,在一起共进饮食。
  
  在努尔哈赤与德格类谈话之后,他就不让泰恩察留在自己身边了。
  
  至于皇太极的立储问题,努尔哈赤也不再考虑,并多次训斥皇太极说:
  
  “不要在兄弟中间拨弄是非,更不能玩弄权术。你应把自己的聪明才智,用来对付敌人,而不能用在兄弟们的身上!”
  
  因此,很长时间,皇太极与德格类之间对立比较厉害。莽古尔泰从中做了几次劝解,也未收到多大效果。
  
  这次,莽古尔泰遵从皇太极的相托,又来找德格类。他开门见山地对德格类说:
  
  “代善的立储早已是徒有虚名了,根据当前的形势看,能接替父王大业的人,非皇太极莫属了!你的看法怎样?”
  
  德格类对这位胞兄提出的问题,暂时不作答复,他从另一角度对养古尔泰说道:
  
  “别看你如今对皇太极千方百计地帮助,一旦他当了汗王,第一被他杀害的人,肯定是你!因为此人好猜忌,慕虚荣,阴险狡诈,没有容人之量。”
  
  莽古尔泰说道:
  
  “不至于罢?他能这么无情么?”
  
  德格类说:
  
  “俗话说:两腮无肉,坏到骨头。皇太极长得猩眼鹰喙,所谓尖嘴猴腮,正是忘恩负义之徒的相貌。你没有听说过这样一个故事?”
  
  接着,德格类便向莽古尔泰讲述一个故事:
  
  过去,一个农民下地干活。在路上,他看到有一条蛇被冻僵了,躺在地上快要死了。
  
  那农民顿起怜悯心肠,便将那条快要冻死的蛇放在怀里焐着。
  
  谁知,那蛇活过来之后,咬了农民一口,由于中了毒,农民快要死了。
  
  直到死前,那农民才意识到自己做错了事:不该去救那条冻僵的蛇!
  
  说到这里,德格类对莽古尔泰说:
  
  “皇太极就是一条冻僵的蛇!一登上王位,他必定‘咬’人!因为嗜杀是他的本性,正像毒蛇咬人一样。”
  
  莽古尔泰心里想:俺被弄糊涂了。本来俺是来做他工作的,结果反被他说服了,这算什么呀?于是,他又说道:
  
  “人不能长前后眼,那预卜未来的事,毕竟玄而又玄!俺只要开诚待人,做到仁至义尽,只要他不以怨报德,也就够了!”
  
  德格类说:
  
  “恰恰如此!皇太极正是以怨报德的人!你知道古代的孙膑、庞涓的故事么?”
  
  莽古尔泰说:
  
  “不太清楚。”
  
  德格类便向他讲起了孙庞故事:
  
  这孙膑是齐国人、庞涓是魏国人,二人一起在鬼谷子那儿学武艺。平日,庞涓怕苦贪懒,不能刻苦学艺。孙膑却能吃苦耐劳,勤学苦练。
  
  俗话说:一分耕耘,一分收获。二人学习态度不同,工夫下得不一样,结果孙膑的本事大大超过庞涓。
  
  庞涓不认真学习,反嫉妒孙膑。竟然说道:
  
  “师父偏心,不认真教俺!”
  
  不久,庞涓急于想升官发财,便主动辞别师父,回到魏国,做个带兵的大将军
  
  但是,他自己知道孙膑的武艺高强。他心里想:若没有孙膑这个人,俺庞涓将是天下无敌的英雄!但是,有了孙膑,俺将不能成名了。
  
  他的嫉妒心膨胀了,想啊想,他机关算尽,脑汁绞尽,终于想出了一条妙计。
  
  庞涓派人去把孙膑请来到魏国,并且假仁假义地向魏王推荐,让自己的这位师兄孙膑作了自己的副手。
  
  表面上,对孙膑他慕而敬之,但是,内心深处却在谋划着,陷害他的师兄,妄图置孙膑于死地。
  
  后来,他听说孙膑从师父那里学习了《孙子兵法》,便施以毒计陷害他,处以膑刑——去膝盖骨。让孙胺整日为他抄写《孙子兵法》。
  
  后来,孙膑发觉庞涓阴谋后,便装疯,秘密回到齐国。由田忌推荐,当了齐威王的军师。
  
  孙胺身坐辎车,指挥齐军,先后在桂陵之战、马陵之战中大败魏军,逼得庞涓自刎而死。
  
  说到这里,德格类对莽古尔泰说:
  
  “从庞涓到皇太极,同是一丘之貉。他们嫉贤妒能,手段残忍,一朝得志,猖狂至极!”
  
  莽古尔泰说:
  
  “在俺眼里,皇太极比代善要好得多!”
  
  德格类笑着说:
  
  “你是被他的甜言蜜语迷惑住了。以朝鲜人为例,他俩的不同态度,表现了他俩不同的心地,五六百朝鲜兵将,代善主张结盟后放了,皇太极主张全部杀了。请想一想,五六百人呀!谁嗜杀成性,谁宽厚待人,还不清楚么?别被他的假相迷住了眼睛!”
  
  这时候,莽古尔泰虽觉无话可说,但是他仍然坚持对他的同胞兄弟说:
  
  “不管怎样,你得与俺站在一起,共同推举皇太极当汗王!”
  
  德格类苦笑着,两肩一耸,说:
  
  “他当了汗王,你是让俺和你一起被他杀掉!”
  
  莽古尔泰只得半信半疑地说:
  
  “不至于罢!这……这留以后再……再说!到那时候,他若真是那种人,咱就……就先把他给杀了!”
  
  德格类苦笑了几声,无可奈何地说道:
  
  “这种人,他踩着俺的肩膀上去了,然后将咱一脚踢死!他就是这么一种人!”
  
  莽古尔泰见德格类已经松口,也就不再与他争论。只是又关照一句:
  
  “到时候,你可不能标新立异,打横炮啊!”
  
  说罢,莽古尔泰便出去了。
  
  再说乌拉纳喇氏大妃,自努尔哈赤又复立她为大妃之后,处处谨慎,时时小心,再不像往日那么恃宠跋扈了。
  
  这次努尔哈赤在宁远负伤之后,由于她精心护理,伤势很快好转,后来又得了痈疽症。
  
  自努尔哈赤去清河疗养后,乌拉纳喇氏心里一直忐忑不安。她心里一直在想,三个孩子尚小,长子阿济格十八岁,次子多尔衮十五岁,最小的多铎才十三岁。
  
  尽管努尔哈赤喜欢多尔衮,说他“聪颖异常”,认为他将来“有出息”,但是,一旦他的父王不在,命运会怎样呢?
  
  对代善,她早已失去往日的依恋之情了。她也意识到代善的立储地位,早已动摇。将来,最有希望的是皇太极了。
  
  这一阵子,她常与三个儿子一起谈话。阿济格对皇太极的印象极差。那次,德格类与皇太极争吵时,他就在座。当时,一气之下,他真想一刀将皇太极捅了。
  
  但是,冷静下来,他又觉得那样做有些过头,会增加父王的痛苦,从对父王的敬畏之情出发,他才没有那样做。
  
  多尔衮与阿济格的个性不大一样。虽然他只有十五岁,不仅聪颖异常,而且处事灵活。也许是因为脑瓜子灵的缘故,在十六个兄弟当中,外加阿敏等堂兄弟,以及岳托、萨哈连等侄儿辈,他都处得来。
  
  平日,多尔衮一副笑眯眯的样子,特别是他那眉清目秀的面容,一头乌黑的亮发,满口雪白的牙齿,加上他那潇洒的风度,使众兄弟、侄儿们,深深为之倾倒!
  
  有一次,他到皇太极府里去,不巧他的八皇兄不在。无意间竟邂逅到他的八王嫂——博尔济吉特氏。
  
  二人一见面,相互直视了好长时间。这博尔济吉特氏,在努尔哈赤的子媳中,是长得最美的;而多尔衮,在努尔哈赤的子侄中,也是生得最漂亮的。
  
  由于各人的美貌,都是早有所闻,只是未能见面。如今不期而遇,在两人印象里似乎久已认识了。于是叔嫂二人相视良久,才如梦中醒来一般。那博尔济吉特氏莞尔一笑说道:
  
  “王子小弟今年十几岁了?”
  
  “俺今年十五岁了。”
  
  “暧呀,俺比小弟只大一岁呢!”
  
  多尔衮一听,忙弯腰施礼说道:
  
  “大这一岁,才正是俺的王嫂呢!”
  
  正当叔嫂二人说话之时,忽听院里传来皇太极的声音:
  
  “听说俺的风流小弟来了?”
  
  随着喊声,皇太极笑哈哈地走了进来。
  
  多尔衮急忙上前施礼,说道:
  
  “八阿哥,你到哪里去了?……”
  
  皇太极对多尔衮说:
  
  “父王不在沈阳,衙门里有些公事要处理,未能早些回来,实在抱歉。”
  
  “八阿哥说到哪去了,俺是无事来与兄长叙叙话,又没有正经事儿。”
  
  自那天阿敏向他提醒以后,皇太极对多尔衮不得不亲近起来。觉得这风流小弟深得父王宠信,说不定有朝一日真的成了汗王,还得在他身上早下一番工夫呢!
  
  于是,皇太极向博尔济吉特氏说道:
  
  “你去厨房通知一下,准备几个好菜,俺要与小弟喝上几杯!”
  
  工夫不大,菜摆上了,酒端来了,兄弟二人边吃边喝,皇太极说:
  
  “小弟,你比俺幸福得多,不仅母亲健在,而且有兄弟三人。俺就不能跟你相比了,母亲早死,还就是俺一人……”
  
  皇太极说到这里,真动了感情,禁不住流下了几滴泪水。
  
  多尔衮忙说道:
  
  “八阿哥,你说到哪里去了!即使同胞兄弟,也未必处得多好;处得好的,也未必都是亲兄弟。别的不说,就说咱大金原来的五大臣,与俺父王之间,处得咋样?再说,那舒尔哈齐倒是俺父王的亲兄弟,又咋样?”
  
  皇太极又笑着说道:
  
  “小弟,你说的这两个例子,也真够典型的,极有代表性。”
  
  多尔衮又说道:
  
  “古人说:四海之内皆兄弟,何况咱们都是共着一个父王,还不应该亲么?”
  
  皇太极急忙说道:
  
  “小弟,以后你有空就来,咱们要处得像亲兄弟一样,做到有福同享,有难同当,肝胆相照,互助互帮。”
  
  多尔衮笑了起来,说道:
  
  “行!人阿哥放心好了,咱一定常来看阿哥阿嫂。其实,咱们本来就是亲兄弟么!”
  
  此时,站在一旁听兄弟二人说话的博尔济吉特氏,走过来说:
  
  “俗话说:打架要靠亲兄弟,上阵还是父子兵。你八阿哥是一棵独苗苗,正是山墙开门独家村。希望小弟以后常来走走,像亲兄弟一样,那该多好!”
  
  多尔衮忙接着表示态度说:
  
  “王嫂放心,今后小弟一定常来,只怕王嫂还有嫌烦的时候呢!”
  
  皇太极接过去说:
  
  “不会的!你王嫂倒是一个好人,她也希望俺有一个好兄弟在身边呀!”
  
  多尔衮灵机一动,急忙站起来,双手捧着满满一杯酒,对博尔济吉特氏说道:
  
  “请王嫂喝下小弟这一杯酒!”
  
  皇太极笑着对博尔济吉特氏说:
  
  “喝吧!这是小弟敬你的酒。”
  
  博尔济吉特氏只得接过来,一饮而尽。
  
  多尔衮忙说道:
  
  “王嫂好酒量!来,王嫂,小弟陪你再碰两杯!”
  
  于是,叔嫂二人又连碰两杯。皇太极非常高兴,他对多尔衮说:
  
  “女人不会喝酒的不少,但是,一旦有会喝的,酒量都大得惊人。你王嫂的酒量也不小,俺平时与她一起喝,总是喝不过她!今天,咱兄弟俩一起跟她喝,看她到底能喝多少?”
  
  听皇太极这么一说,博尔济吉特氏连忙站起来,笑着说:
  
  “你们兄弟俩,想联合起来算计俺,俺才不上你们的当呢?”
  
  说完,就想溜走。谁知皇太极早已伸出手去,拉住她的手说:
  
  “想溜哪成!你先与小弟连碰四杯,再与俺连碰四杯,来个八仙过海,然后才能让你走。不然,咱兄弟俩就要罚你喝酒了!”
  
  博尔济吉特氏只得重新坐下,说道:
  
  “你们已经罚过俺了,还要罚呢!真想让俺喝醉呀!”
  
  多尔衮笑着说:
  
  “王嫂是海量,咱兄弟俩也未必是你的对手,你是不得醉的,就放心大胆地喝罢!”
  
  于是,博尔济吉特氏又喝了一个“八仙过海”,仍没有事。她站起来对皇太极说:
  
  “你陪着小弟喝吧,俺去准备一个床铺,让小弟喝完酒好去休息。”
  
  多尔衮连忙说道:
  
  “王嫂别去了,俺得回去休息。向兄嫂说句老实话,俺若不回去,母亲会一直等着。”
  
  于是,三人又喝了一会,多尔衮站起身来告辞时,对兄嫂二人说:
  
  “谢谢王兄、王嫂对俺的款待,有时间的话,小弟一定再来叨扰!小弟这就告辞了!”
  
  说完,多尔衮弯下腰去,向兄嫂施礼。
  
  多尔衮正要走,皇太极匆忙喊住,说:
  
  “小弟,格已派人去备马了,你还是骑马回去吧!”
  
  正说着,侍卫拉着一匹枣红马来到院子里。皇太极对那侍卫说:
  
  “你替十四王子牵着马,送他到了府前,你再牵马回来。听明白没有?”
  
  那侍卫立即说道:
  
  “俺知道了。”
  
  多尔衮回府,暂且不提。
  
  几天后,清河那边阿敏传来口信说:
  
  “汗王想要大妃乌拉纳喇氏去清河,……”
  
  皇太极得到这个消息,他与莽古尔泰商议,决定将这命令暂时压下,不向别人诉说,更不让大妃乌拉纳喇氏知道。
  
  再说努尔哈赤于天启六年(1626年,天命十一年)七月二十三日,到达清河后,仍觉背疮灼热难禁,烧得浑身疼痛。
  
  八月一日,努尔哈赤派遣侄儿阿敏,代表自己,手拿祈词,祭拜堂子,乞求天神、祖宗保佑。那祭文说:
  
  “天父、祖宗:你们的儿子——努尔哈赤,因为操劳过度,如今生病了。”
  
  “俺得给你们立像祭祀,请求你们发予慈悲,千万保佑俺的病快点好。因为俺还有许多大事要做,要走的路还长呢!”
  
  “俺康复以后,将在每个月的初一,祭祀你们一次,月月不断绝。……”
  
  之后,又杀牛,烧纸,祭祀神灵。
  
  次日,努尔哈赤觉得背上热痛减轻,心中非常高兴,以为是天父显灵的征兆。
  
  于是,他从病榻上起来,由阿敏搀扶,到院中走走。由于大树遮蔽着火热的阳光,虽是夏日炎炎,这里却凉爽宜人。
  
  努尔哈赤在树荫下的软椅上坐着,与阿敏说着闲话。他看着阿敏,不由得说道:
  
  “你父亲的早逝,俺才能多活这许多年;平日一想起这事,俺总觉对不住他,……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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