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吴三桂大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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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吴三桂亲王的显爵坐镇云南,握兵柄,擅特权,专制一方。云南远距京师五千里外,所谓“天高皇帝远”,他自行其是,俨然成了云贵的土皇帝,令行禁止,一切生杀予夺大权都出自他手。在过去近二十年的征战中,他南北征讨,手握大刀,未下鞍,很少过上几天安闲的日子。作为一个勋臣武将,他所应得的,除了皇帝的宝座之外,他都得到了。现在,战争已经成为过去,他尽可以纵情享受荣华富贵了。在他看来,这一切都是理所当然的,他功成名就,为什么不好好享受一番呢!
  
  最能显示荣华和地位的,除了爵位,莫过于他的居室。它的规制和装饰,总是和主人的身份及富有的程度相匹称。吴三桂移镇云南之初,“省城大小衙门,悉被逆属(指三桂部属)占为私第”《八旗通志·蔡毓荣传》,卷197,4616页。。他占据了原南明蜀王刘文秀的故宅。没住多久,他就感到居室狭小,跟他的亲王地位不相称,想另选新居。他一眼就看中了南明永历帝居住过的五华山故宫。不过,在三桂眼中,此宫还不够华丽,不够气魄。他要重新增修、扩建,作为他的平西王府。建成后的王府,如同京师的皇宫一样宏伟、壮丽,显得无比神圣!但吴三桂并不满足于一次增修和扩建,随着财富的增长,及其地位的蒸蒸日上,他还在不断扩展王府的规制,每扩修一次,装饰亦随之增色,再放异彩。增修王府,前后持续了十余年,造成了一个占地广阔、规模宏大的宫殿群。五华山周围,山上山下,到处都是宫室殿阁衔接,“备极壮丽”钱泳:《履园丛话》。,真是“千门万户,极土木之盛”!只见殿阁崇峙,溪水淙淙;回廊百转,曲径千折。彼此衔接,不知尽处!门外有门,墙外有墙,殿顶装琉璃瓦,墙壁饰以图画,金碧辉煌,令人眩目。
  
  建造楼堂殿阁,还不足以称奇。三桂一心要使他的王府富丽,还要巧妙设计,以新奇称甲天下。在宫府中造亭海,名曰:“近华浦”(又有写“承华圃”),可称一奇。有人曾这样描写道:
  
  红亭碧沼,曲折依泉,杰阁崇堂,参差因岫,冠以巍阙,缭以雕墙,袤广数十里。钮琇:《觚剩》。
  
  寥寥数笔,已写尽亭、海之妙。再有一奇,要数“安阜园”了。此园位王府西,以三年之功造成,连同五华宫,方圆也达数十里。园内开通渠道,引进城内菜海子之水,注入园内流淌。在渠道两岸建台对峙,高达百余丈,中间建桥相接,人可登桥,凌空往来。园中移种高三丈许的松柏,植以各种珍稀花草,招来奇禽异鸟,日夜欢噪于松柏与花草之间。昆明本是四季如春,此园经人工装点,一年尽是春光明媚,花香鸟语!为建造这座园子,三桂不惜毁坏和占用昆明城郊百姓的庐舍、墓地;缙绅之家有名花奇石,“必穿屋破壁致之,虽数百里外不恤也”王思训:《野园歌序》,载《陈圆圆事辑续》。。
  
  三桂在园中特建一书屋,名曰“万卷楼”,收藏了古今书籍,“无一不备”。这大概就是“万卷”之意,表示藏书之多,亦可向人夸耀自己重读书、重人才,取悦于知识界。在“万卷”书中,他放进去自己的一本书:《开疆疏草》。其实也不算什么书。他是把个人历年向朝廷的奏疏草稿结集成书,刊刻保留,自诩“平蛮功绩”,放置在古今图书之中,“期垂永久”。顺便提到,三桂欲使自己“期垂永久”,又为自己塑像。这座塑像安放在保国寺内。据见过三桂塑像的人描述说:身披松花色衣,锦边,右手抚膝,左手执书卷,脸朝左顾。《庭闻录》,卷6,2页。谁都看得出来,三桂在他的娱乐园里也都留下了他的标志,意在为自己树碑立传,宣扬于百代之后。
  
  在三桂的庞大的宫阙和人工刻意修造的花园里,集中了天下之奇:
  
  卉木之奇,运自两粤(两广);器玩之丽,购自于闽;而管弦绵绮,以及书画之属,则必取之三吴(指苏州地区)。
  
  吴三桂四处派出专人置办各种器物,“捆载不绝”,源源运进王府和花园,不断增华添彩。钮琇:《觚剩》。
  
  所有这一切,都使三桂赏心悦目,放浪形骸,纵情享受。每当闲来无事,换上幅巾便服,就到安阜园娱乐。他召集一些文人名士宴会,“弹琴赋,徜徉其间”。有一次,他借西寺落成,大宴文武诸官。宴会中,他命盐道官赵廷标作诗,指金刚为题,令赋咏金刚。赵廷标平时好作诗,也不谦让,随口咏出四句:
  
  金刚本是一团泥,
  
  张拳鼓掌把人欺。
  
  你说你是硬汉子,
  
  你敢同我洗澡去!
  
  三桂听罢,哈哈大笑,在场的官员也忍不住暗暗发笑。他明知诗中有讽刺自己之意,也不怪罪,与文武官员尽欢而散。《庭闻录》,卷6,2页。
  
  除非是重大庆典,出行乘辇,闲行多骑马,间或安步当车,悠然自得。一年中,屡屡携众出郊外狩猎。他在关外时,已养成狩猎的习惯。昆明郊外,多山林,更兼四季如春,禽鸟无处不有。他投身大自然的怀抱,从中获取乐趣。
  
  三桂的穿戴同样豪华无比。办公事时,要穿蟒缎,还觉得不全,另选各色哆罗及金甲嵌明珠,银甲则嵌珊瑚。腰带有玉带、金带、银带、枷楠带、犀角带、沉香带,皆嵌珠宝,价值数万金,装入三十箱,收藏在安阜园内,随时取用。
  
  夏日,他头戴象牙抽丝的凉笠,用孔雀毛做盖,真是雍容华贵,名副其实的“云南王”。在他身上,除了不敢绘绣团龙之类的图案标志,或不敢用皇帝专享的东珠一类的御用之物,他是应有尽有,其华贵可比当朝皇帝!
  
  在拥有的万般财宝中,三桂最得意的有三宝:一是虎皮,白质而黑章,与别种虎皮颜色相比,颇为奇特。虎象征着神武,历代武将多用虎皮做成坐垫,以壮英雄之色。三桂的这张颜色奇特的虎皮,还是早年守宁远时得到的,在当时亦非易得之物。山海关外辽西走廊地带,到处是密林,灌木丛生,藏有飞禽走兽,老虎也多。三桂常出猎,他视为珍宝的虎皮,很可能是他亲自猎取的,及至带到了云南,把它作为一宝而长久地保留下来。
  
  他的另一宝是大理石屏。原为明黔国公沐氏的旧物。沐氏镇云南二百多年,根基深厚,积有财宝无数。黔国公最后一代叫沐天波,他随永历逃到了缅甸,并死在那里。他们家的财富未及带走的,都被清军截获,多落到吴三桂手里。这块大理石屏,必是三桂得之于黔国府中。石屏高六尺,“山水木石浑然天成”,屏面所画,据悉乃出自元人名笔,这都显示出它的名贵。难怪三桂也把它视为一宝。
  
  他的第三宝是镶嵌在帽顶的大红宝石。宝石是名贵之物,被称为人世间一宝,以体积大,色泽度强为重宝。三桂所得的这颗大宝石,直径一寸,长二寸许,“光照数丈,炎炎如火”《庭闻录》,卷6,3页。。是真正的一宝!三桂的这三件宝,价值连城。他常夸示于人,为众人皆知。
  
  吴三桂迎来送往,上下交结,馈赠礼物,又显示出他的奢侈程度。每逢年节和自己的生日,他必举行盛大欢宴,抛赠大量金钱财物。他的儿子——额驸吴应熊在北京采办大量人参、貂皮、潞绸、京绢、绸、松仁、榛肉、瓜仁、苹果、银桃、蒲桃、秋白、高丽烟、布等物,多达五百驮,费银数万两,押运至云南,奉献给自己的父亲。送礼如此丰厚,三桂则加倍回赠,康熙十一年(1672年),是三桂的六十寿辰,应熊偕同妻子前来祝寿,返京时,三桂赠送川马二百匹。三桂每年两次向皇太后和公主进贡,贡物皆地方珍品,有普茶、鸡枞、茯苓、风兰、金壶、金碗、水西皮碗、象牙器皿之类,每次礼物价值都达数万两。孙旭:《平吴录》。
  
  三桂穷奢极欲,他的部将也无不富有,至于他的亲属更是个个富贵,独霸一方。且不说在云南,就是远在外省也倚仗三桂的权势肆意横行。三桂的一个女婿,叫王永宁(或康)。当初,三桂与永宁父同为将校,两家结为亲家,他答应如有女许以为妻。永宁尚在襁褓,父亲去世,家中生活失去依靠,把他寄养在邻家,等他长大了,漂流无依,到三十岁也未娶亲。三桂早已携家进关,直至云南镇守。永宁的一个年老亲戚了解往事,把三桂女与之定亲的事告诉了他。事有碰巧,他偶有一次翻检书箱,意外地得到了当年缔姻的帖子,这才决心去云南求亲。他一路乞讨到了云南,无法见三桂,就写了一个“子婿帖”,通过门卫转达,过了三天,才传到三桂手里。他想了良久,说:“确有此事。”当即命备一公馆,作为居室,授为三品官,供应衣食,备办了一切生活用品和结婚用的器具,择日成亲,另给女儿一套极为丰厚的妆奁。同时,给江苏巡抚发了一个文件,令其买田三千亩,大宅一区。巡抚大人不敢怠慢,遵嘱照办,选定苏州城齐门内拙政园作为府第。
  
  王永宁以穷困潦倒的寒士,骤然变成了平西王的乘龙快婿,身价顿增。他在云南数月,三桂始终不见女婿一面,即打发他们新婚夫妇赴苏州。
  
  拙政园原为明嘉靖时御史王献臣在大弘寺遗址营造的别墅。清初,为海昌所得,复加修饰,“珠廉甲帐,烜赫一时”。内有“宝珠山茶三、四株,交枝连理,钜丽鲜姘”。有诗赞美道:
  
  艳如天孙织云锦,
  
  如姹女烧丹砂。
  
  吐如珊瑚缀火齐,
  
  映如凌朝霞。
  
  但主人身居政府,十载未归。及至败落,此园籍没入官,做了驻防将军府。旗军撤走后,屡次为营员居所。王永宁荣归,便将此园拨给了他,作为居宅。他利用三桂赏赐的大量金钱,重修拙政园,“益复崇高雕镂,备极华侈”阮葵生:《茶余客话》,206页,中华书局,1959年版。。
  
  王永宁倚仗三桂的权势,成了苏州的首富,“穷奢极欲”,与官府往来,“居然列于公卿之间”《履园丛话》,“旧闻”,11页。。同城内有个姓赵的,诨名叫赵虾,原是三桂的侍卫,家中也是富有无比,常与近邻大富朱鸣虞“斗富”。朱家惧怕三桂的势力,不敢跟他为难。有一年元宵节,朱家在家门前挂珠灯数十盏。赵虾见了,心中不快,又比不上人家,就命家丁把朱家门前的珠灯全部打碎。朱鸣虞敢怒不敢言,就求助雅园的顾予咸,他也不敢直接与赵虾抗衡,就密授计谋,朱鸣虞心领袖会。
  
  有一天,朱鸣虞以重币请王永宁来家宴饮,宾主都很高兴。席散游园,永宁一眼就看到堆在地上被打碎的珠灯,不禁惋惜地说:“可惜好珠灯,都打碎了。怎么不修补?”
  
  朱鸣虞很伤感地说:“这都是左邻赵虾给打碎的,因为他是平西王的人,未敢跟他计较。”
  
  王永宁会意,传语家丁,下了逐客令,连夜把赵虾驱逐出城,迁往别处。赵虾自料斗不过吴三桂的女婿,忍气吞声地迁走了。《履园丛话》,“旧闻,斗富”,17页。
  
  三桂属下甲士,“嗜利无耻,其术百出”,以各种手段掠取财富,供家人享受。有一甲士,想出一新招,勒索钱财。他看准了城内一家富翁,找上门去,向富翁诉说自己早年是孤儿,现在长成,又不懂事理,想拜老翁为父,早晚受教诲。此翁嘴上连说“不敢”,而心里却实在高兴,以为借此可与平西王府攀上关系,使自己声势显赫。于是谦让了一番,慨然应允。择定吉日,此甲士行拜父礼,举止甚是恭敬,如同对待自己的亲生父亲一样,此翁更是欢喜,拿出银两赏给干儿子。过了些日子,这位干儿子又把他媳妇领来,吃喝穿用,全由干爹供给。又过了一段时间,他把跟自己有来往的人都领到干爹家中,吃喝玩乐。这位富翁每天花费日益增多,已承受不起。就请求干儿子离开,请不走,就哀声恳求,最后只得拿出数目可观的银两赠送,这个甲士才算同意,扬长而去。此风一开,昆明的富户“半受干儿之累”。连城外的少数民族中的富人也有上此大当的。驻城内的甲士,每逢府、厅官员公出,他们“冲道而行,甚且跳跃旋舞,故作狂态”《庭闻录》,卷6,7页。。
  
  三桂的部属倚仗平西王府的权势,目空一切,到处横冲直撞。有一次,三桂派官押送贡品进京,中途宿店,正巧遇上一位自京来的朝廷命官,携带皇帝诏书已先住店。论他的身份和使命,谁敢冒犯?可这个解役官根本不把他放在眼里,挥起手中鞭子,驱赶这位钦命官,大叫:“天下更有何人大于我家(指平西王)者哉!”《平吴录》,4页。如此横暴,没人敢回一句话!三桂的勋庄“管庄者杀人夺货,滋为民患”。凡人命、盗窃案,他的“兵居半”。不法事,不一而足。《清史稿·李兴元传》,卷253,9733页。
  
  吴三桂武将出身,颇爱风流,以得美姬为其一心愿。年轻时,虽置身于塞外烽火之中,也不忘情于此,终获绝代佳人陈圆圆。至云南镇守,天下太平,而他已年过半百,纵欲享受更倍于前。他正处于位重而权倾朝野的巅峰,更助长了他追欢逐乐的无限奢求。
  
  吴三桂于男大当娶之时,娶妻张氏,个别史书只记载她是“关东人”《庭闻录》,卷6,8页。。也就是明代所称的辽东,当属现今辽宁省境人。究属何城何乡,历史没留下记载,其出身也无从查考。仅据《庭闻录》所记,也不过寥寥数语,写道:张氏“自奉俭约,常叹曰:‘昔作嫁衣裳,吾母尝吝一红裠,今若此,岂非命耶’!”由此看来,张氏出身并非显官名宦之家,至出嫁时,她的母亲还舍不得给她一件红衣裳!其母可能是厉行节约的美德,但也不能排除家中不富有。到云南后,富贵荣华已极,所以她前后对比,发出了这一切都是命中注定的感叹。她的今昔比较,也说明她的娘家不那么富有。她嫁给了吴三桂,生活才节节上升,达到至富至贵!她为三桂生了一个儿子,即吴应熊。直到目前,据我们所掌握的史料,仅知道三桂只有这么一个儿子,还被皇帝招为额驸,也提高了三桂的政治地位。她母子的命也大,当李自成进据北京后,囚禁三桂父母全家,最后把他们全部处死,而张氏与其子幸免于厄运,是因为她母子不在北京,可能随侍三桂于宁远,或居中后所。这样说来,张氏与应熊真是幸运!据纽琇《圆圆》载,李自成杀吴襄三十余口时,三桂“正室亦遇害”;又说三桂遵朝旨,欲立圆圆为妃,圆圆谢绝,三桂“不得已,乃别娶中阃”。《庭闻录》则说三桂正室为张氏,生应熊。应熊生于关外,三桂降清时,约七八岁。据此可知,应熊与母亲脱逃死难,并未“遇害”,此说较确。
  
  据说张氏长得不那么漂亮,却有点嫉妒。三桂得了圆圆,不敢携往宁远,大概是“惧内”的缘故吧!说三桂惧怕张氏,倒是真的。在云南时,他常跟布政司崔之瑛坐便殿,每每谈及家事。崔之瑛怕老婆,两人同病相怜,这位崔大人说到伤心处,不禁哽咽哭泣。三桂没有哭,也不住地连声叹息,表现出一副无可奈何的情状。
  
  顺治十七年,朝廷明文规定:“平西(王)、平南(王)、靖南(王)及外藩蒙古诸王,义王(指孙可望)正室曰妃。”《清世祖实录》,卷133,24页。照情理,张氏是三桂的元配夫妻,又生长子,妃位应属于她。可是,三桂不想把妃位给张氏,想给陈圆圆。应该说,圆圆是三桂最早喜爱的美姬,跟随他已有二十余年,为人机灵,能诗文,很得三桂的宠爱。圆圆颇有自知之明,深明大义,忆及当年“牵梦幽谷,挟瑟句阑时,岂复思有兹日”钮琇:《圆圆》。!深深地感到一种满足,荣华富贵何以复加,如再为正妃,深以为非分之求,必遭人嫉,使自己处于危险之中。因此,固辞不受妃位。据说,她亲自写给三桂一信,陈述自己的坦荡情怀。她写道:
  
  妾以章台陋质,谬污琼寝。始于一顾之恩,继以千金之聘。流离契阔,幸得残驱。获与奉匜之役,珠服玉馔,依享殊荣,分已过矣。
  
  今我王析珪祚上,威镇南天,正宜续鸾戚里,谐凤侯门,上则立体朝廷,下则重型裨属,稽之大典,斯曰德齐。若欲蒂弱絮于绣裀,培轻尘于玉几,既蹈非耦之嫌,必贻无仪之刺,是重妾之罪也!其何敢承命。见钮琇:《圆圆》。此信他书不见载,今人怀疑是否出自陈圆圆手笔,或“为后世之好事者所造作乎?”(见台湾《集粹》1986年11期载:帘外风:《陈圆圆写给吴三桂的两信》)考陈圆圆出身梨园,熟知唱词,颇有素养。时人皆称陈氏能诗能文,且能深明大义,从她后来遁入空门,急流勇退观之,亦显出见识非浅。三桂抛正室,立她为妃,遭婉拒,也在情理之中。因此她写信拒立为妃,是可能之事。信中情文并茂,辞藻华美,不排除有后世文人加工和润色。
  
  此信情文并茂,入情入理,三桂不再勉强,遂立正室张氏为妃。尽管陈圆圆没有立为妃,三桂对她的宠爱未见减少。圆圆能歌善舞,凡事通晓明达,虽年届四旬,风韵不减当年,仍能博得三桂的欢心,特为她建一清幽的“野园”。该园建在昆明北城外,占地颇广,由安阜园可直达商山寺,其中楼阁亭榭无不壮丽,引人入胜。
  
  吴三桂常在春花、秋月之夜来野园,在月光下,摆酒宴饮,美人圆圆陪坐一边,不时劝酒,每当酒兴正浓之时,让圆圆唱上一曲。三桂最爱听的是汉高祖刘邦的《大风歌》。这时,圆圆起身唱道:
  
  大风起兮云飞扬,
  
  威加海内兮归故乡。
  
  安得猛士兮守四方。
  
  这首短歌,抒发了刘邦当皇帝后渴求人才,治理国家,巩固刘家江山的壮志情怀。三桂仰慕刘邦的业绩,以此歌自喻,倾注了他的政治追求。
  
  三桂一边饮酒,一边欣赏着圆圆的歌唱。歌声清丽,感情激扬,唱得三桂动情入迷。歌声助酒兴,喝到似醉非醉之际,情不自禁地拔出宝剑,在圆圆反复回唱的歌声中,漫步起舞,“作发扬踏厉之容”。舞罢,圆圆“捧觞为寿”,三桂更是满心欢喜,对她愈加宠爱。“故专房之宠,数十年如一日。”陆次云:《圆圆传》。有《野园歌》为证:
  
  浮云渺忽春城隈,
  
  乐游谁似姑苏台。
  
  夷光未去走麋鹿,
  
  红墙碧树鸟栖哀。
  
  放萤别苑千山拥,
  
  凿一池抛万家。
  
  毕穿旧室求琼华,
  
  妙选良家唱罗唝。
  
  ……王思训:《野园歌》,载李根源:《陈圆圆事辑续》。
  
  三桂宠爱圆圆,对她的娘家亲属也格外关切。俗话说,爱屋及乌。三桂把对圆圆的爱施加到她的亲人。有一次,他问起圆圆,家乡还有什么亲属,圆圆只说她还有一个叔父,叫陈玉汝。她本是随便说说,三桂却记在心上,事后派人携带千金前去家乡武进县,寻找此人,打算把他召到云南,同享福贵。当找到陈玉汝时,他笑笑说:“我是前明的老孝廉,怎么可以当人家宠姬的叔父呢!”拒绝去云南。
  
  后来,三桂又派人找到了圆圆的父亲陈货郎。他穷困不堪,知道女儿大富大贵,很是高兴,千里迢迢,来到昆明,一心想见见失去音信多年的女儿。三桂对这位岳父大人盛情款待,极尽恭敬之至意,在曲房设宴,亲自举杯向他敬酒。陈货郎受宠若惊。他以一个平民百姓突然身价十倍,受到当朝高贵的平西王的接见,并向他敬酒,不由得浑身颤抖起来,一只手正拿着斟满酒的玉杯,一松劲,玉杯从手上掉到了地上,杯子跌碎了,酒洒了一地……
  
  除货郎失礼的举动,使圆圆感到难堪。过了些日子,就打发他回了家乡,临走时,给了他很多银钱。[道光]《武进阴湖县志》,卷27。
  
  据有的材料记载,吴三桂镇守云南后,曾以个人的名义,向江南各省发了一个文件,责令各地方官员,代为寻访陈圆圆的母亲和大哥。上自总督、巡抚,下至各府州县,不敢怠慢,接到文件后,迅即下发。江苏的官员听说圆圆的家乡是武进县,特把三桂的命令公开张贴在大街小巷。圆圆有一个哥哥和母亲正住在乡下,根本就不知道城里正张榜寻访他们。过了十天,他们的一个亲戚匆忙赶来,报告了这意外的大喜事。圆圆的哥哥看了榜文布告,“细察”布告中的姓名和地址,果然是他的妹妹!这突来的喜讯,使他简直不敢相信,反倒犹豫不决起来,不敢相认。这也难怪,他是乡下人,妹妹已失去音信多年,如今已成了赫赫有名的平西王的宠姬,如冒认,无论如何是吃罪不起的。乡亲们都确认无疑,鼓动他赶快报官。官府闻知,急派差役把他请到衙门,经再三讯问,确认无误,才把他们母子送到云南。圆圆知母兄将至,带百余名侍女,骑马出城迎接。母亲年事已高,见一队身着华贵的满族服装的青年女子飞骑而至,顿时精神紧张,心惊肉跳。当为首的一个中年妇女飞身下马,抱着她痛哭不已,母亲却认不出是自己的女儿。一时胆战恐怖,竟昏死过去,过了好大一阵子,才苏醒过来。三桂对圆圆的母亲和哥哥却是盛情备至,把他们母子安置在府中,天天款待。昨天他们还是不被人理睬的乡下人,此刻竟成了平西王的岳母和内兄,荣宠无以复加!圆圆的母亲却不习惯这种前呼后拥的寄生生活,感到拘束,不自在。住了一段时间,一再要回乡下。三桂与圆圆留不住,就同意了他们的要求,奉赠了大批金银财物,让她们母子衣锦还乡。李介立:《天香阁笔记》。本书作者,江阴人,明季遗民,对明清之季的时事甚为熟悉。江阴与武进接壤,有关圆圆和她父母及哥哥的遗事知之甚详。故上述所记虽与《武进县志》略有出入,基本符合史实。参见陈生玺:《陈圆圆事迹考》,载《南开史学》1981年2期。。
  
  三桂敬重圆圆的父母兄长,亦可想见三桂对圆圆的宠爱程度!
  
  与圆圆同受三桂宠爱的,还有“八面观音”、“四面观音”。这两位美姬原是南昌人,明礼部侍郎李明睿的家妓。李有侍妓十数人,“声色极一时之选”,而以八面与四面长得最美,楚楚动人。据《庭闻录》的作者刘健说,他的父亲刘昆曾在李家见过她们歌舞,不禁赞叹:“果尤物也!”李明睿衰老,被给事高安弄到手,献给了三桂。《庭闻录》,卷6,12页。刘昆任云南同知,三桂叛清时,拒绝共事。所以,他的话是可信的。八面、四面以貌美和善歌舞得宠于三桂,藏之于丽宫金屋。
  
  留侍三桂身边的还有一个侍儿,深得三桂的喜爱,她的名字叫“莲儿”,年方十七,姿容婉丽,在稚气中洋溢着诱人的青春魅力,三桂为之倾倒。夏天时,曾陪三桂游荷塘;只见她“练裳缟袂”,手拿一把白扇,伫立于九曲桥上,远远望去,疑是“出水芙蓉”,三桂观赏良久,不禁心醉如迷……《陈圆圆事辑》,22页。
  
  三桂拥有这些绝代佳人日夜陪伴,犹不感满足,特遣专人前往出美女的“三吴”地区选购十五六岁的秀女。先后购买吴伶美女四十余人,朝夕歌舞。《长恨歌》说,明皇后宫有“佳丽三千”,三桂虽不能与唐明皇相比,其后宫之选,也不下千人!每当宴会之际,三桂吹笛,宫人美女们伴以和唱。歌罢,三桂命人取钱给赏,立刻珠玉金帛堆满堂前,宫人美女们嘻嘻笑笑,一拥上前争抢。三桂看到她们娇滴滴争抢的样子,十分开心,大笑不止。《清朝野史大观》,“清人逸事”,卷5,33页。
  
  府苑中,花木清幽。内有一座“列翠轩”,里面有大厅五间并列,宽敞明亮。窗外空地数丈,都栽上绿油油的小草,如一块翠绿的地毯。这块空地的尽头,层峦叠嶂,高插天际。每到春秋两季,乘风和日丽,三桂携笔墨到轩内写大字。他本不善写字,却喜欢“临池”挥毫。当他挥笔写字时,有侍姬数人,环列在他的周围,“鬓影钗光”,与翠绿的山光之色互相辉映,三桂置身其中,真如蓬莱仙境![民国]张维翰:《昆明市志》,322页。
  
  三桂日夜生活在这成百上千的美女之间,穷奢极欲。像平南王尚可喜、靖南王耿精忠各在自己的藩地无所不为,抢男霸女之事时有发生。他们的妻妾成群,极尽声色之乐。如平南王尚可喜先后共有24个妻子,一半是到了广东后续娶的。妻妾多,子女也多。他有32个儿子、24个女儿,见《尚氏宗谱》世系表。儿子娶妻,女儿出嫁,在广东形成了一个庞大的尚氏家族。
  
  三桂妻妾虽多,子女却很少。他因叛清而遭灭族之灾,没有家谱传世,很难确知他的家庭人口。不过,从已知的史书中所记,三桂只有一个儿子吴应熊。应熊在北京成家,有子四人,三桂的女儿大约有六个,无事迹可考,只知她们丈夫的名字。在云南的有四个,即胡国柱、夏国相、郭壮图、卫朴,他们既是三桂的女婿,又都是他的心腹之将。《平吴录》、《庭闻录》,卷6,4页。另两个,一居广陵(扬州),丈夫姓什么叫什么,皆失考。一居苏州拙政园,她的丈夫,就是王永宁。三桂还有一个侄儿,名叫吴应期;一个从弟,叫吴三枚。再加上他的妻妾,构成了他的家庭基本成员。他的哥哥吴三凤自留守中后所祖坟,便音讯皆无。
  
  三桂的家庭,倒没什么大矛盾,问题还是出自后宫。他的王妃张氏,为人强悍,好嫉妒,见有貌美的受到三桂宠爱,想方设法陷害,甚至不惜弄死,使很多新召进王府中的年轻女子死于非命。圆圆受三桂的宠爱,张氏自然妒火中烧。圆圆为避祸,便事事顺从她,处处尊重她,不让她抓住自己的纰漏。同时,她还避免同张氏争风斗艳,谢绝过分的豪华,独居另一院落。张氏为正妃,至贵至尊,圆圆位低而宠,她却不愿跟张氏相倾轧,想法保持着亲如姒娣的关系。八面观音、四面观音、莲儿等人,因为被三桂格外宠爱,张氏不敢加害,无可奈何。可怜那些从外地新买进来、出身又卑贱的小姑娘,都成了张氏嫉妒的牺牲品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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