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汉书卷五十张冯汲郑传第二十


  张释之字季,南阳堵阳人也。师古曰:“堵音者。”与兄仲同居,以貲为骑郎,苏林曰:“雇钱若出穀也。”如淳曰:“汉注貲五百万得为常侍郎。”师古曰:“如说是也。”事文帝,十年不得调,师古曰:“调,选也,音徒钓反。”亡所知名。释之曰:“久宦减仲之產,不遂。”师古曰:“遂犹达。”欲免归。中郎将爰盎知其贤,惜其去,乃请徙释之补謁者。释之既朝毕,因前言便宜事。文帝曰:“卑之,毋甚高论,师古曰:“令其议论依附时事也。”令今可行也。”於是释之言秦汉之间事,秦所以失,汉所以兴者。文帝称善,拜释之为謁者僕射。从行,上登虎圈,师古曰:“圈,养兽之所也,音求远反。”问上林尉禽兽簿,师古曰:“簿谓簿书也,音步户反。”十餘问,尉左右视,尽不能对。师古曰:“视其属官,皆不能对也。”虎圈嗇夫从旁代尉对上所问禽兽簿甚悉,师古曰:“悉谓详尽也。”欲以观其能口对嚮应亡穷者。师古曰:“观犹示也。嚮读曰(嚮)〔响〕。如响应声,言其疾也。”文帝曰:“吏不当如此邪?尉亡赖!”张晏曰:“材无可恃也。”詔释之拜嗇夫为上林令。释之前曰:“陛下以絳侯周勃何如人也?”上曰:“长者。”又復问:“东阳侯张相如何如人也?”上復曰:“长者。”释之曰:“夫絳侯、东阳侯称为长者,此两人言事曾不能出口,岂效此嗇夫喋喋利口捷给哉!晋灼曰:“喋音牒。”且秦以任刀笔之吏,争以亟疾苛察相高,师古曰:“亟,急也,音居力反。”其敝徒文具,亡惻隐之实。师古曰:“文具,谓具文而已。”以故不闻其过,陵夷至於二世,天下土崩。师古曰:“陵夷,颓替也,解在成纪。”今陛下以嗇夫口辩而超迁之,臣恐天下随风靡,争口辩,亡其实。且下之化上,疾於景嚮,举错不可不察也。”师古曰:“嚮读曰响。错音千故反。”文帝曰:“善。”乃止不拜嗇夫。就车,召释之驂乘,徐行,行问释之秦之敝。师古曰:“行问,且行且问也。”具以质言。如淳曰:“质,诚也。”至宫,上拜释之为公车令。顷之,太子与梁王共车入朝,不下司马门,如淳曰:“宫卫令‘诸出入殿门公车司马门者皆下,不如令,罚金四两’。”於是释之追止太子、梁王毌入殿门。遂劾不下公门不敬,奏之。薄太后闻之,文帝免冠谢曰:“教儿子不谨。”薄太后使使承詔赦太子、梁王,然后得入。文帝繇是奇释之,师古曰:“繇读与由同。”拜为中大夫。顷之,至中郎将。从行至霸陵,上居外临厕。师古曰:“厕,岸之边侧也,解在刘向传。”时慎夫人从,上指视慎夫人新丰道,曰:“此走邯郸道也。”张晏曰:“慎夫人,邯郸人也。”如淳曰:“走音奏。奏,趣也。”师古曰:“视读曰示。”使慎夫人鼓瑟,上自倚瑟而歌,意悽愴悲怀,顾谓群臣曰:“嗟乎!以北山石为槨,用紵絮斮陈漆其间,岂可动哉!”师古曰:“紵音竹吕反。斮音侧略反。”左右皆曰:“善。”释之前曰:“使其中有可欲,虽錮南山犹有隙;使其中亡可欲,虽亡石槨,又何戚焉?”师古曰:“解并在刘向传。”文帝称善。其后,拜释之为廷尉。顷之,上行出中渭桥,(1其后人有盗高庙座前玉环,张晏曰:“在渭桥中路。”有一人从桥下走,乘舆马惊。於是使骑捕之,属廷尉。师古曰:“属,委也,音之欲反。次下亦同。”释之治问。曰:“县人来,如淳曰:“长安县人也。”闻蹕,匿桥下。久,以为行过,师古曰:“言天子已过。”既出,见车骑,即走耳。”释之奏当:“此人犯蹕,如淳曰:“乙令‘蹕先至而犯者,罚金四两’。”师古曰:“当谓处其罪也。”当罚金。”上怒曰:“此人亲惊吾马,马赖和柔,令它马,固不败伤我乎?而廷尉乃当之罚金!”释之曰:“法者天子所与天子公共也。师古曰:“公谓不私也。”今法如是,更重之,是法不信於民也。且方其时,上使使诛之则已。师古曰:“言初执获此人,天子即令诛之,其事即毕。”今已下廷尉,廷尉,天下之平也,壹倾,天下用法皆为之轻重,民安所错其手足?师古曰:“安,焉也。错,置也,音千故反。”唯陛下察之。”上良久曰:“廷尉当是也。”其后人有盗高庙座前玉环,得,师古曰:“得者,盗环之人为吏所捕得也。”文帝怒,下廷尉治。案盗宗庙服御物者为奏,当弃市。上大怒曰:“人亡道,乃盗先帝器!吾属廷尉者,欲致之族,而君以法奏之,师古曰:“法谓常法。”非吾所以共承宗庙意也。”师古曰:“共读曰恭。”释之免冠顿首谢曰:“法如是足也。且罪等,如淳曰:“俱死罪也,盗玉环不若盗长陵土之逆。”然以逆顺为基。今盗宗庙器而族之,有如万分一,假令愚民取长陵一抔土,张晏曰:“不欲指言,故以取土喻也。”师古曰:“抔音步侯反,谓手掬之也,其字从手。不忍言毁彻,故止云取土耳。今学者读抔为(抔)〔杯〕勺之(抔)〔杯〕,非也。(抔)〔杯〕非应盛土之物也。”陛下且何以加其法虖?”文帝与太后言之,乃许廷尉当。是时,中尉条侯周亚夫与梁相山都侯王恬(咸)〔啟〕见释之持议平,乃结为亲友。张廷尉繇此天下称之。师古曰:“繇读与由同。”文帝崩,景帝立,释之恐,师古曰:“以尝劾帝不下司马门。”称疾。欲免去,惧大诛至;欲见,则未知何如。用王生计,卒见谢,景帝不过也。王生者,善为黄老言,处士。尝召居廷中,公卿尽会立,王生老人,曰“吾解”,师古曰:“音武伐反。”顾谓释之:“为我结!”释之跪而结之。师古曰:“结读曰係。”既已,人或让王生:“独柰何廷辱张廷尉如此?”王生曰:“吾老且贱,自度终亡益於张廷尉。廷尉方天下名臣,吾故聊使结,欲以重之。”诸公闻之,贤王生而重释之。释之事景帝岁餘,为淮南相,犹尚以前过也。年老病卒。其子挚,字长公,官至大夫,免。以不能取容当世,故终身不仕。

  冯唐,祖父赵人也。父徙代。汉兴徙安陵。唐以孝著,为郎中署长,郑氏曰:“以至孝闻也。”师古曰:“以孝得为郎中,而为郎署之长也。著音竹助反。”事文帝。帝輦过,问唐曰:“父老何自为郎?家安在?”师古曰:“言年已老矣,何乃自为郎也?崔浩以为自,从也。从何为郎?此说非也。”具以实言。文帝曰:“吾居代时,吾尚食监高祛数为我言赵将李齐之贤,战於鉅鹿下。吾每饮食,意未尝不在鉅鹿也。张晏曰:“每食念监所说李齐在鉅鹿时也。”父老知之乎?”唐对曰:“齐尚不如廉颇、李牧之为将也。”上曰:“何已?”师古曰:“已犹耳。”唐曰:“臣大父在赵时,为官帅将,师古曰:“大父,祖父也。帅音所类反。将音子亮反。”善李牧。臣父故为代相,善李齐,知其为人也。”上既闻廉颇、李牧为人,良说,如淳曰:“良,善也。”师古曰:“说读曰悦。闻颇、牧之善,帝意大悦。”乃拊髀曰:师古曰:“髀音陛。”“嗟乎!吾独不得廉颇、李牧为将,岂忧匈奴哉!”唐曰:“主臣!师古曰:“恐惧之言。解在陈平传。”陛下虽有廉颇、李牧,不能用也。”上怒,起入禁中。良久,召唐让曰:“公众辱我,独亡间处虖?”师古曰:“何不间隙之处而言。”唐谢曰:“鄙人不知忌讳。”当是时,匈奴新大入朝那,杀北地都尉卬。上以胡寇为意,乃卒復问唐曰:“公何以言吾不能用颇、牧也?”唐对曰:“臣闻上古王者遣将也,跪而推轂,曰:‘闑以内寡人制之,闑以外将军制之;韦昭曰:“门中橛为闑。”师古曰:“音牛列反。”军功爵赏,皆决於外,归而奏之。’此非空言也。臣大父言李牧之为赵将居边,军市之租皆自用饗士,赏赐决於外,不从中覆也。师古曰:“覆谓覆白之也,音芳目反。”委任而责成功,故李牧乃得尽其知能,选车千三百乘,彀骑万三千匹,师古曰:“彀,张弩也,音遘。”百金之士十万,服虔曰:“良士直百金也。”如淳曰:“黄金一斤直万。言富家子弟可任使也。”师古曰:“百金喻其贵重耳。服说是也。”是以北逐单于,破东胡,灭澹林,郑氏曰:“澹音担石之担。”如淳曰:“胡也。匈奴传曰‘晋北有澹林之胡,楼烦之戎也’。”师古曰:“澹音都甘反,又音谈。”西抑彊秦,南支韩、魏。当是时,赵几伯。师古曰:“几致於霸也。几音鉅依反。伯读曰霸。”后会赵王迁立,苏林曰:“赵幽王。”其母倡也,师古曰:“倡,乐家之女。”用郭开谗,而诛李牧,令顏聚代之。是以为秦所灭。今臣窃闻魏尚为云中守,军市租尽以给士卒,出私养钱,五日壹杀牛,服虔曰:“私假钱也。”以饗宾客军吏舍人,是以匈奴远避,不近云中之塞。虏尝一入,尚帅车骑击之,所杀甚众。夫士卒尽家人子,起田中从军,安知尺籍伍符?李奇曰:“尺籍所以书军令。伍符,军士五五相保之符信也。”如淳曰:“汉军法曰吏卒斩首,以尺籍书下县移郡,令人故行,不行夺劳二岁。伍符亦什伍之符,要节度也。”师古曰:“家人子,谓庶人之家子也。”终日力战,斩首捕虏,上功莫府,一言不相应,文吏以法绳之。其赏不行,吏奉法必用。愚以为陛下法太明,赏太轻,罚太重。且云中守尚坐上功首虏差六级,陛下下之吏,削其爵,罚作之。繇此言之,师古曰:“繇读与由同。”陛下虽得李牧,不能用也。臣诚愚,触忌讳,死罪!”文帝说。师古曰:“说读曰悦。”是日,令唐持节赦魏尚,復以为云中守,而拜唐为车骑都尉,主中尉及郡国车士。服虔曰:“车战之士也。”十年,景帝立,以唐为楚相。武帝即位,求贤良,举唐。唐时年九十餘,不能为官,乃以子遂为郎。遂字王孙,亦奇士。魏尚,槐里人也。

  汲黯字长孺,濮阳人也。其先有宠於古之卫君也。文颖曰:“六国时卫弱,但称君也。”至黯十世,世为卿大夫。以父任,孝景时为太子洗马,孟康曰:“大臣任举其子弟为官。”以严见惮。武帝即位,黯为謁者。东粤相攻,上使黯往视之。至吴而还,报曰:“粤人相攻,固其俗,不足以辱天子使者。”河内失火,烧千餘家,上使黯往视之。还报曰:“家人失火,屋比延烧,师古曰:“比,近也。言屋相近,故连延而烧也。比音频寐反。”不足忧。臣过河内,河内贫人伤水旱万餘家,或父子相食,臣谨以便宜,持节发河内仓粟以振贫民。请归节,伏矫制罪。”师古曰:“矫,託也,託奉制詔而行之。”上贤而释之,迁为滎阳令。黯耻为令,称疾归田里。上闻,乃召为中大夫。以数切諫,不得久留内,迁为东海太守。黯学黄老言,治官民,好清静,择丞史任之,如淳曰:“择郡丞及史任之也。郑当时为大司农,官属丞史,亦是也。”责大指而已,不细苛。黯多病,卧閤内不出。岁餘,东海大治,称之。上闻,召为主爵都尉,列於九卿。治务在无为而已,引大体,不拘文法。为人性倨,少礼,师古曰:“倨,简傲也,音居庶反。”面折,不能容人之过。合己者善待之,不合者弗能忍见,士亦以此不附焉。然好游侠,任气节,行修洁。其諫,犯主之顏色。常慕傅伯、爰盎之为人。应劭曰:“傅伯,梁人,为孝王将,素抗直也。”善灌夫、郑当时及宗正刘弃疾。亦以数直諫,不得久居位。是时,太后弟武安侯田蚡为丞相,中二千石拜謁,蚡弗为礼。黯见蚡,未尝拜,揖之。上方招文学儒者,上曰吾欲云云,张晏曰:“所言欲施仁义也。”师古曰:“云云,犹言如此如此也。史略其辞耳。”黯对曰:“陛下内多欲而外施仁义,柰何欲效唐虞之治乎!”上怒,变色而罢朝。公卿皆为黯惧。上退,谓人曰:“甚矣,汲黯之戇也!”群臣或数黯,师古曰:“数,责之,音所具反。”黯曰:“天子置公卿辅弼之臣,寧令从諛承意,陷主於不谊虖?且已在其位,纵爱身,柰辱朝廷何!”黯多病,病且满三月,上常赐告者数,终不瘉。如淳曰:“杜钦所谓病满赐告詔恩也。数者,非一也。”师古曰:“数音所角反。瘉与愈同。”最后,严助为请告。上曰:“汲黯何如人也?”曰:“使黯任职居官,亡以瘉人,师古曰:“瘉,胜也,读与愈同。”然至其辅少主守成,虽自谓賁育弗能夺也。”师古曰:“孟賁、夏育,皆古之勇士也。賁音奔。”上曰:“然。古有社稷之臣,至如汲黯,近之矣。”大将军青侍中,上踞厕视之。如淳曰:“厕,溷也。”孟康曰:“厕,床边侧也。”师古曰:“如说是也。”丞相弘宴见,上或时不冠。至如见黯,不冠不见也。上尝坐武帐,应劭曰:“武帐,织成帐为武士象也。”孟康曰:“今御武帐,置兵阑五兵於帐中也。”师古曰:“孟说是也。”黯前奏事,上不冠,望见黯,避帷中,使人可其奏。其见敬礼如此。张汤以更定律令为廷尉,师古曰:“更,改也。”黯质责汤於上前,师古曰:“质,对之也。”曰:“公为正卿,上不能褒先帝之功业,下不能化天下之邪心,安国富民,使囹圄空虚,何空取高皇帝约束纷更之为?师古曰:“言何为乃纷乱而改更也。”而公以此无种矣!”师古曰:“言当诛及子孙也。”黯时与汤论议,汤辩常在文深小苛,黯愤发,骂曰:“天下谓刀笔吏不可(谓)〔为〕公卿,果然。必汤也,令天下重足而立,仄目而视矣!”师古曰:“重累其足,言惧甚也。仄,古侧字也。”是时,汉方征匈奴,招怀四夷,黯务少事,间常言与胡和亲,毋起兵。师古曰:“每因间隙而言也。”上方乡儒术,师古曰:“乡读曰嚮。”尊公孙弘,及事益多,吏民巧。上分别文法,汤等数奏决讞以幸。而黯常毁儒,面触弘等徒怀诈饰智以阿人主取容,而刀笔之吏专深文巧詆,师古曰:“詆,毁辱也,音丁礼反。”陷人於罔,以自为功。上愈益贵弘、汤,弘、汤心疾黯,虽上亦不说也,师古曰:“说读曰悦。”欲诛之以事。师古曰:“以事致其罪而诛也。”弘为丞相,乃言上曰:“右内史界部中多贵人宗室,难治,非素重臣弗能任,请徙黯为右内史。”数岁,官事不废。大将军青既益尊,姊为皇后,然黯与亢礼。或说黯曰:“自天子欲令群臣下大将军,师古曰:“下音胡稼反。”大将军尊贵,诚重,君不可以不拜。”黯曰:“夫以大将军有揖客,反不重耶?”师古曰:“言能降贵以礼士,最为重也。”大将军闻,愈贤黯,数请问以朝廷所疑,遇黯加於平日。淮南王谋反,惮黯,曰:“黯好直諫,守节死义;至说公孙弘等,如发蒙耳。”师古曰:“说音式锐反。”上既数征匈奴有功,黯言益不用。

  始黯列九卿矣,而公孙弘、张汤为小吏。及弘、汤稍贵,与黯同位,黯又非毁弘、汤。已而弘至丞相封侯,汤御史大夫,黯时丞史皆与同列,或尊用过之。黯褊心,不能无少望,师古曰:“褊,狭也。望,怨也。”见上,言曰:“陛下用群臣如积薪耳,后来者居上。”黯罢,上曰:“人果不可以无学,观汲黯之言,日益甚矣。”师古曰:“言其鄙俚也。或曰,积薪之言出曾子,故云不可无学也。”居无何,匈奴浑邪王帅众来降,师古曰:“浑音胡昆反。”汉发车二万乘。县官亡钱,从民貰马。师古曰:“赊买也。”民或匿马,马不具。上怒,欲斩长安令。黯曰:“长安令亡罪,独斩臣黯,民乃肯出马。且匈奴畔其主而降汉,徐以县次传之,何至令天下骚动,罢中国,甘心夷狄之人乎!”师古曰:“罢读曰疲。”上默然。后浑邪王至,贾人与市者,坐当死五百餘人。黯入,请间,见高门,晋灼曰:“三辅黄图未央宫中有高门殿也。”曰:“夫匈奴攻当路塞,绝和亲,中国举兵诛之,死伤不可胜计,而费以鉅万百数。师古曰:“即数百鉅万也。”臣愚以为陛下得胡人,皆以为奴婢,赐从军死者家;卤获,因与之,以谢天下,塞百姓之心。师古曰:“塞,满也。”今纵不能,浑邪帅数万之众来,虚府库赏赐,发良民侍养,若奉骄子。愚民安知市买长安中而文吏绳以为阑出财物如边关乎?应劭曰:“阑,妄也。律,胡市,吏民不得持兵器及铁出关。虽於京师市买,其法一也。”臣瓚曰:“无符传出入为阑也。”陛下纵不能得匈奴之赢以谢天下,师古曰:“赢,餘也,音弋成反。”又以微文杀无知者五百餘人,臣窃为陛下弗取也。”上弗许,曰:“吾久不闻汲黯之言,今又復妄发矣。”后数月,黯坐小法,会赦,免官。於是黯隐於田园者数年。会更立五銖钱,民多盗铸钱者,楚地尤甚。上以为淮阳,楚地之郊也,师古曰:“郊谓交道冲要之处也。”召黯拜为淮阳太守。黯伏谢不受印綬,詔数强予,然后奉詔。召上殿,黯泣曰:“臣自以为填沟壑,不復见陛下,师古曰:“填音大贤反。”不意陛下復收之。臣常有狗马之心,师古曰:“思报效。”今病,力师古曰:“力谓甚也。”不能任郡事。臣愿为中郎,出入禁闥,补过拾遗,臣之愿也。”上曰:“君薄淮阳邪?吾今召君矣。师古曰:“言后即召也。”顾淮阳吏民不相得,师古曰:“顾谓思念也。”吾徒得君重,师古曰:“徒,但也。重,威重也。”卧而治之。”黯既辞,过大行李息,曰:“黯弃逐居郡,不得与朝廷议矣。师古曰:“与读曰豫。”然御史大夫汤智足以距諫,诈足以饰非,非肯正为天下言,专阿主意。主意所不欲,因而毁之;主意所欲,因而誉之。好兴事,舞文法,如淳曰:“舞犹弄也。”内怀诈以御主心,外挟贼吏以为重。公列九卿不早言之何?师古曰:“言何不早言也。”公与之俱受其戮矣!”息畏汤,终不敢言。黯居郡如其故治,淮阳政清。后张汤败,上闻黯与息言,抵息罪。令黯以诸侯相秩居淮阳。如淳曰:“诸侯王相在郡守上,秩真二千石。律,真二千石月得百五十斛,岁凡得千八百石耳。二千石月得百二十斛,岁凡得一千四百四十石耳。”居淮阳十岁而卒。卒后,上以黯故,官其弟仁至九卿,子偃至诸侯相。黯姊子司马安亦少与黯为太子洗马。安文深巧善宦,四至九卿,以河南太守卒。昆弟以安故,同时至二千石十人。濮阳段宏始事盖侯信,服虔曰:“景帝王皇后兄也。”信任宏,苏林曰:“任,保举。”官亦再至九卿。然卫人仕者皆严惮汲黯,出其下。郑当时字庄,陈人也。其先郑君尝事项籍,籍死而属汉。高祖令诸故项籍臣名籍,郑君独不奉詔。詔尽拜名籍者为大夫,而逐郑君。郑君死孝文时。

  当时以任侠自喜,脱张羽於阨,服虔曰:“梁孝王将,楚相之弟也。”师古曰:“喜音许吏反。脱音佗活反。”声闻梁楚间。孝景时,为太子舍人。每五日洗沐,常置驛马长安诸郊,如淳曰:“郊,交道四通处也,以请宾客便。”臣瓚曰:“长安四面郊祀之处,闲静可以请宾客也。”师古曰:“二说皆非也。此谓长安城外四面之郊耳。邑外谓之郊,近郊二十里。”请谢宾客,夜以继日,至明旦,常恐不遍。当时好黄老言,其慕长者,如恐不称。师古曰:“恐不称其意。”自见年少官薄,然其知友皆大父行,天下有名之士也。师古曰:“大父谓祖父。行音胡浪反。”武帝即位,当时稍迁为鲁中尉,济南太守,江都相,至九卿为右内史。以武安魏其时议,师古曰:“议田蚡及竇婴事。”贬秩为詹事,迁为大司农。当时为大吏,戒门下:“客至,亡贵贱亡留门(下)者。”执宾主之礼,以其贵下人。性廉,又不治產,卬奉赐给诸公。师古曰:“卬音牛向反。奉音扶用反。”然其餽遗人,不过具器食。师古曰:“犹今言一盘食也。”每朝,候上间说,未尝不言天下长者。师古曰:“候天子间隙之时,其所称说,皆言长者也。”其推轂士及官属丞史,诚有味其言也。师古曰:“推轂,言荐举人,如推轂之运转也。有味者,其言甚美也。”常引以为贤於己。未尝名吏,与官属言,若恐伤之。闻人之善言,进之上,唯恐后。山东诸公以此翕然称郑庄。使视决河,自请治行五日。如淳曰:“治行,谓庄严。”上曰:“吾闻郑庄行,千里不齎粮,治行者何也?”然当时在朝,常趋和承意,师古曰:“趋读曰趣。趣,向也。和音胡卧反。”不敢甚斥臧否。汉征匈奴,招四夷,天下费多,财用益屈。师古曰:“屈,尽也,音其勿反。”当时为大司农,任人宾客僦,晋灼曰:“当时为大司农,而任使其宾客辜较作僦也。”师古曰:“僦谓受顾赁而载运也。言当时保任其宾客於司农载运也。僦音子就反。”入多逋负。司马安淮阳太守,发其事,当时以此陷罪,赎为庶人。顷之,守长史。如淳曰:“丞相长史也。”迁汝南太守,数岁,以官卒。昆弟以当时故,至二千石者六七人。当时始与汲黯列为九卿,内行修。两人中废,宾客益落。师古曰:“落,散也。”当时死,家亡餘财。先是下邽翟公为廷尉,苏林曰:“邽音圭,京兆县名也。”宾客亦填门,师古曰:“填,满也,音田。”及废,门外可设爵罗。师古曰:“言其寂静,无人行也。”后復为廷尉,客欲往,翟公大署其门师古曰:“署谓书之。”曰:“一死一生,乃知交情;一贫一富,乃知交态;一贵一贱,交情乃见。”师古曰:“见音胡电反。”赞曰:张释之之守法,冯唐之论将,汲黯之正直,郑当时之推士,不如是,亦何以成名哉!扬子以为孝文亲詘帝尊以信亚夫之军,师古曰:“扬子,谓扬雄也。信读曰伸。”曷为不能用颇、牧?彼将有激云尔。师古曰:“谓冯唐欲理魏尚,故以此言激文帝也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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