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追念辽宫那一泓孤寂的月


  追念辽宫那一泓孤寂的月

  萧观音被赐死的那一年,才刚刚36岁。萧观音死后,道宗仍觉得不解恨,命人剥去她的衣衫,以苇席裹裸尸下葬,其状极为凄惨。皇太子以头撞地,发誓说:“杀我母亲者,耶律乙辛,他日我不报此仇,誓不为人!”

  然而,由于道宗颟顸昏聩,不辨乙辛之诈,终被乙辛所害。萧观音母子先后死于非命,铸成千古冤案。这一冤案不仅是不同政治集团对立斗争的后果,而且也是两种文化碰撞冲突的表现。

  萧观音究竟得罪了什么人?让她死都不瞑目?

  道宗皇帝为了能够率性而为,图一个耳根清净,厌烦了萧观音的絮絮劝导,渐渐疏远了她。如果说她得罪的第一个人是道宗皇帝,那么她得罪的第二个人就是皇太叔的重元妃。重元妃也长得很美,媚眼生波,巧笑倩兮。萧观音生太子?的时候,重元妃前来道贺。萧观音忍不住批评她:“贵家妇宜庄以临下,何必如此!”这使得重元妃羞恼异常,虽当时未敢言语,但已是满面羞红。回家后,她对丈夫大发脾气:“你如果是个有志气的,就该替我报仇雪耻。”重元父子因此谋划叛乱,但是不久就兵败被杀。

  道宗统治后期,终日以畋猎饮酒为乐,荒淫无度,有时还以掷骰子的方式任用大臣,简直拿国事当儿戏,并把国事全权交予耶律乙辛等人。耶律乙辛是辽朝八部之一的五院部人,到其父耶律迭刺一代,家里一贫如洗。汉族史料往往以神异之事附会帝王英杰,但《辽史》中却记载了耶律乙辛这个辽朝第一大奸臣出生时的不少“异兆”。

  其一,耶律乙辛母亲怀孕时,梦见自己与一只羚羊相搏,拔其角尾。第二天早晨找巫师解梦,巫师说:“这是个吉兆。‘羊’字去角尾为‘王’字,你以后会有儿子封为王爷。”

  其二,耶律乙辛早产,从娘肚子里出来时一家人正在移牧途中,无水洗浴。正忧愁间,车轮迹下,忽见涌泉。

  其三,耶律乙辛小时候放羊,很晚不见他回家。其父迭刺出门寻找,看见乙辛正在**间睡得舒坦,他过去一脚把偷懒的小乙辛踢醒,乙辛大怒说:“怎么把我惊醒呢!我刚在梦中见到神人让我吃太阳和月亮,已把月亮吃掉了,正咬太阳半块入口,你就把我惊醒!”耶律迭刺也很迷信,认为这个儿子不同于凡人,从此不再让他牧羊。

  长大后,耶律乙辛“美风仪”,身长八尺,相貌堂堂,但其“外和内狡”,正有大奸之兆。辽兴宗时,耶律乙辛为文班小吏,掌管太保印章。后来当时的皇后见其风度浑然,如同很有修养的老成官员,就慢慢予以升迁。辽道宗即位后,因耶律乙辛是先帝旧臣,也加以宠任,迁为同知点检司事,后又迁至枢密副使(副宰相)。清宁五年,又为南院枢密使,封赵王。

  在对重元父子的平叛战争中,赵王耶律乙辛因立有大功而被加封为太子太傅,威风赫赫,权倾一时,朝臣的阿附更使得他野心倍增。1075年 (大康元年),辽道宗与萧观音所生的皇太子耶律溶开始参预朝政。这位太子很聪慧,“幼能言,好学知书……七岁从猎,连中二鹿”,长成后“法度修明”,一时间得到众臣的拥戴和赞赏。大权久掌的耶律乙辛一下子很不适应,不仅感到失落、愤懑,心中还充满着新君登位后找自己算账的忧虑。于是就想先拿萧观音这位皇后开刀,然后顺藤摸瓜,再把仁明聪颖的太子废掉。想来想去,他决定从萧观音与赵惟一之间的谣言人手。

  萧观音得罪的第三个人是宫中的一个婢女单登。当时,宫中有伶官赵惟一能奏《回心院》词,因此得以经常出入宫闱。同时,有宫婢单登,本是叛王耶律重元家婢,没入宫中,也善弹筝与琵琶。她每与赵惟一争能,却不被见用,心中怨恨萧观音。萧观音听到她的怨言之后,召她来与赵惟一单独PK,对弹四旦二十八调,结果单登全都输了。有时道宗会召单登来弹筝,但常被萧观音劝谏,说单登是叛贼家的婢女,不要让她轻易靠近自己,以防不测。道宗果然不再召见单登,并把她派到别院值班。自此以后,单登对萧观音更是恨之入骨。

  皇后已逝,但太子仍存。耶律乙辛等人仍旧忐忑不安,于是又开始密谋陷害皇太子,派护卫太保耶律查刺诬告耶律撒拉等人密谋弑君,迎立太子。但这一次诬告没有成功,查了半天没有任何实据,耶律乙辛及其党羽只得作罢。

  按常理,诬告是不小的罪过,何况对象是当朝太子。但刚刚结束的萧观音一案使辽道宗很愤怒,明诏百姓众官皆可上言告密,言者无罪,因此耶律乙辛诸人并未因告发不实而获罪。而且,为了掩饰自己的罪行,只有千方百计证明太子有罪这一条路可走。

  不久,已升为殿前都检点的萧十三又派牌印郎君(仪仗队长)萧讹都斡亲自到辽道宗面前“自首”:“耶律撒拉等人确实想谋反,小臣也预谋其中,本是想杀掉耶律乙辛等人,立太子为帝。但为臣害怕事发坐诛,所以来自首求活。”

  眼见身边平日鞍前马后举仪仗的侍从官自首,辽道宗连忙下诏派有司鞫审。在耶律乙辛的安排下,被诬众人皆被屈打成招。“上怒,命诛(耶律)撒拉等人。”为了完全打消辽道宗的怀疑,耶律乙辛还在有司庭院内“公审”数名犯人。

  皇帝派来复查案件的太监问这些人还有什么话要说,各个都讲“谋反是实”,别无异辞。惊怒之余,辽道宗派人把皇太子耶律溶囚于别室,命耶律燕哥鞫审。太子连称冤枉,上言道:“吾为储君,尚何所求!公当为我辩之。”但耶律燕哥和萧十三一样都是耶律乙辛死党,他们伪造了太子认罪的状书,上呈辽道宗。“上大怒,废太子为庶人”,诏命囚太子于上京。耶律乙辛又并派刺客杀耶律溶于囚所,太子最终落得个大仇未报身先死的凄惨下场。

  1079年 (大康五年),道宗对耶律乙辛的阴谋开始略有觉察,渐渐疏远了他,后来又以“鬻禁物于外国”的罪名,逮捕耶律乙辛,将其浑身挂满大铁链,囚禁于来州。

  1083年 (大康九年),身陷囹圄的耶律乙辛还不老实,想乘机逃奔宋国,被辽朝下诏缢死。至此,萧观音这一桩冤案才算重见天日。

  至萧观音之孙天祚帝继位后,他将奶奶的尸体刨出,重新洗沐装裹,以皇后名号与道宗合葬。金兵灭辽后,遍挖辽国皇族陵寝,萧观音的尸身又被刨掘出来,剥去身上金玉,任由牛马践踏。

  后来,涿州人王鼎将案件的详细情形写《焚椒录》中,并将当时的奏折、诗词全部收录进去,极力为萧观音鸣不平、道冤情。他认为萧观音取祸的原因有三,即“好音乐,与能诗善书耳”。假如她不作《回心院》,也就不会有《十香词》一事;假如她不善书,也不会一时技痒而为单登手书艳词。而《怀古》诗的巧合也实在难以解释,只能说天意难违。

  清代的朱彝尊和纳兰性德都对萧观音的悲剧寄予了莫大的同情。朱彝尊在《咏萧观音》的洗妆中的诗中说:细**含茸,圆荷倚盖,犹与舞衫相似。回心院子,问殿脚香泥,可留萧字?怀古情深,焚椒寻梦纸。

  纳兰性德则写道:六宫佳丽谁曾见,层台尚临芳渚。一镜空潆,鸳鸯拂破白萍去;看胭脂亭西,几堆尘土,只有花铃,绾风深夜语。

  关于萧观音与赵惟一之间到底是否有私情,各史书说法不一。二人是否真有情事,其实都不重要。萧观音被人陷害,蒙受不白之冤,固然是一大惨剧,但更大的悲剧是中国古代女子将一生的幸福都寄托在男人身上,一旦失宠就是掉进了万丈深渊,从此暗无天日。而宫廷中的女人尤其不幸,在惨烈的宫廷斗争中,萧观音不过是一个牺牲品而已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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