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柳永为什么一再落第?


  柳永为什么一再落第?

  兼析词牌名《倾杯乐》

  才高八斗,*倜傥的柳永在宋词史上可谓大名鼎鼎。如果你到大街上随便找三五个人做一次“请列举几位宋词作者”的问卷调查,柳永绝对会名列前三甲。

  但由于柳永词中大多描写*的生活,因此受到士大夫们的诋毁,甚至连宋仁宗都认为这是柳永的“一大罪状”,致使其科举考试的屡屡失利,究竟是一首什么样的词让他第一次落榜?

  不可否认,柳永的词确实写得有真情实感,通俗易唱,所以往往一脱稿就有人传抄、教唱,不胫而走。不仅一般市民、文人学士争唱,就是达官贵人、皇帝老子,也在偷偷传唱。据《后山诗话》记载:“柳永的词喜欢用俚巷俗语,故普通的老百姓争相吟诵。不知不觉地传入了皇帝的深宫大院。连宋仁宗都非常喜欢。每次设宴,必定要侍从再三唱柳永的词。”

  宋仁宗赵祯犹且如此爱好柳词,别人就不必说了。这样,下到平民百姓,上至宰辅皇帝,都知道当今有个柳三变是创调填词的高手。

  但皇帝老儿的心思谁也摸不准,有一回,后宫的宫女们竟也在偷偷教唱他的《倾杯乐》:

  禁漏花深,绣工日永,蕙风布暖。变韶景、都门十二,元宵三五,银蟾光满。连云复道凌飞观。耸皇居丽,嘉气瑞烟葱倩。翠华宵幸,是处层城阆苑。龙凤烛、交光星汉。对咫尺鳌山开羽扇。会乐府两籍神仙,梨园四部弦管。向晓色、都人未散。盈万井、山呼鳌?。愿岁岁,天仗里,常瞻凤辇。

  一方面标榜“留意儒雅、务本向道”的宋仁宗赵祯深斥他“薄于操行”,另一方面,作为花花少帝的赵祯觉得柳永的手伸的太长,把宫女们的心都俘虏了,自己以后还怎么过日子?于是,手下的一帮道学官僚,御用文人就大肆攻击柳永,并检举柳永出入曲坊伎馆的行为。就这样,柳永第一次科举考试以失败而告终。

  《倾杯乐》本来是唐教坊曲名。《乐府杂录》解释说:《倾杯乐》,唐宣宗喜吹芦管,自制此曲。而《宋史?乐志》记载该词牌名属于二十七宫调。柳永《乐章集》注:宫调七。一名《古倾杯》,亦名《倾杯》。

  柳永在失望之余,更加不拘形迹,放浪形骸,写下了《鹤冲天》:

  黄金榜上,偶失龙头望。明代暂遗贤,如何向。未遂风云便,争不恣狂荡。何须论得丧。才子词人,自是白衣卿相。烟花巷陌,依约丹青屏障。幸有意中人,堪寻访。且恁偎红倚翠,*事、平生畅。青春都一饷。忍把浮名,换了浅斟低唱。

  据《能改斋漫录》记载:在又一次放榜时,宋仁宗指着柳永的名字说:“此人风前月下,好去‘浅斟低唱’,何要‘浮名’?且去填词。”因皇帝有话,柳永当然第二次落第。此后,柳永每次填词时,都自嘲地说“我是‘奉旨填词’!”并自称“奉旨填词柳三变”。他说自己“才子词人,自是白衣卿相”,“忍把浮名,换了浅斟低唱”,表现了对自己才华的自负、对仕途的鄙夷。

  当然,这只是他在当时情况下,作出的柳永式的反抗。其实,真正使柳永第二次落第的是他为宋仁宗祝寿时所献的应制词《醉蓬莱》。

  王辟之《渑水燕谈》的第八卷中把这件事记载的比较详细。仁宗生日时,天上出现了老人星。宋仁宗当然非常非常高兴。而当时入内都知史某同情柳永“久困选调”的迥境,因此,乘仁宗高兴,让柳永献词应制。柳永想也没想,援笔立成《醉蓬莱》:

  渐亭皋叶下,陇首云飞,素秋新霁。华阙中天,锁葱葱佳气。嫩菊黄深,拒霜红浅,近宝阶香砌。玉宇无尘,金茎有露,碧天如水。正值升平,万几多暇,夜色澄鲜,漏声迢递。南极星中,有老人呈瑞。此际宸游,凤辇何处,度管弦清脆。太液波翻,披香帘卷,月明风细。

  可是仁宗皇帝一看开头有“渐”字就不高兴;后来看到下面有“宸游凤辇何处”的语句,与御制的真宗挽词暗合,更感到不快。以下又看到“太液波翻”,便生气地说:“为什么不说波澄呢?”显然这个“翻”字犯了忌讳,使这位皇帝联想到了江山不稳的大事,就把原词掷在地下。从此,柳永就再也不被进用了。

  惹怒了最高领导人,柳永当然没有好果子吃,功名自然无望。据说柳永因填写了《醉蓬莱》和《鹤冲天》触怒了皇帝,吏部不能委以官职,他便去拜访当时的宰相晏殊。晏殊问:“最近在做什么呀?”柳永回答说:“和你一样在作曲子。”晏殊说:“我虽然作曲,却不曾写过‘针线闲拈伴伊坐’之类的句子。”柳永无话可说,便起身告辞了。

  因为长期的出入烟花巷陌,茶馆酒楼,柳永跟歌妓乐工们有较多的来往,同情她们的不幸,理解她们的愿望,他跟歌妓们的关系,不完全是狎客跟歌女的关系,更多的则是以平等的态度相对待。不象正统文人笔下那样,把歌女当作玩物来欣赏,而是把她们当作朋友。在世人泼满污水的地方,柳永看到了大宋王朝骨子里的污浊,看到崇高掩盖下的卑鄙。最肮脏,最卑鄙的地方,不是秦楼楚馆,而是富丽堂皇的宫殿。他毫不掩饰自己的感情,甚至口无遮拦地唱出了自己的心声,在《昼夜乐》中露骨地写道:

  洞房记得初相遇,便只合、长相聚。何期小会幽欢,变作离情别绪,况值阑珊春色暮。对满目、乱花狂絮。直恐好风光,尽随伊归去。一场寂寞凭谁诉。算前言,总轻负。早知恁地难拚,悔不当时留住。其奈*端正外,更别有、系人处,一日不思量,也攒眉千度。

  在《御街行》中,他仍然一往既如地写道:

  前时小饮春庭院。悔放笙歌散。归来中夜酒醺醺,惹起旧愁无限。虽看坠楼换马,争奈不是鸳鸯伴。    朦胧暗想如花面。欲梦还惊断。和衣拥被不成眠,一枕万回千转。惟有画梁,新来双燕,彻曙闻长叹。

  正因为如此,所以柳永和他的词,受到这些下层女子的欢迎。他也从市井文学中汲取了营养。宋翔凤《乐府余论》说:“耆卿失意无聊,流连坊曲,遂尽收俚俗语编入词中,以便伎人传唱。”据叶梦《避暑录话》记载:连出使西夏归来的使者都说:“凡有井水饮处,即能歌柳词”。可见柳永的词,流传之广。直到1034年(宋仁宗景佑元年),已是47岁的柳永才中进士,先后做过睦州(今浙江建德)团练推官,昌国州(今浙江定海)晓峰盐场监官,晚年为著作郎、太常博士,最后官至屯田员外郎,世称“柳屯田”。

  但柳永毕竟是出身在一个有儒学传统的家庭,儒家思想对他的浸染并不因仕途的失意而全然消失,他在定海晓峰盐场任盐官时,亲眼目睹了盐民的悲惨生活,写下了长诗《煮海歌》,诗仿《毛诗》,作小序云:“悯亭户也”。亭户即盐民。诗中有句云:“(煮海民)周而复始无休息,官租未了私租逼。…虽作人形俱菜色,煮海之民何苦辛!”对盐民表示深厚的同情。据《余杭县志》记载,他在余杭任上,“为人风雅不羁,而抚民清静,安于无事,百姓爱之。”可见柳永不失为一个正直、正派的官员。

  柳永一生坎坷不遇,曾为寻找出路四处宦游、干谒,晚年虽曾出仕,但沉沦下僚,羁旅天涯,“道宦途踪迹,歌酒情怀,不似当年”。柳永死的时候,十分穷困,连棺材都买不起。汴京名妓陈师师为首,敛取众妓家财帛,制买衣袁棺椁,就地殡殓。谢天香跟随他最久,就作为家庭主妇,其他的*,都聚在一处,带孝守幕。一面在乐游原上,买一块隙地起坟,择日安葬。坟上竖个小小的墓碑,依照他生前手板上写的增添了两字,碑云:“奉圣旨填词柳三变之墓。”

  出出殡之日,柳永原来官场中的朋友也前来送葬。当看到一片缟素,满城妓家,无一人不到,哀声震地的场面时,那些送葬的官僚,都自觉惭愧,掩面而返。大家想象一下,一大帮平时穿红带绿、笑脸嫣然的*,一夕之间披麻戴孝、号啕大哭,那是一派何其壮观的景象啊!这样的轰动效应,试问天下有几人能够?柳永当嫖客当到如此境界,夫复何求?

  从此以后,每年清明节,春风验荡,诸名姬不约而同,各备祭礼,到柳七坟上,挂纸钱拜扫,叫做“吊柳七”,又叫做“上*家”。如果没有参加“吊柳七”、“上*家”的*,不敢到乐游原上踏青。后来成了个风俗,直到高宗南渡之后,此风方止。后人有诗题柳墓云:

  乐游原上妓如云,尽上*柳七坟。可笑纷纷绍绅辈,怜才不及众红裙。

  柳永同志把自己大半生的真情实感献给了*,*们把他当做亲人对待、怀念,他们的友谊是永恒的。柳永的死,虽没有人说他重如泰山,却是难得的幸福和温馨。*才子,生生死死都*。千百年来,敢如此沉沦的惟有柳永,沉沦到如此精彩的也只有柳永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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