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苦吟”词人潘阆
兼析词牌名《忆余杭》
潘阆在宋词史上潘阆并不特别显眼，其事迹虽湮没无闻，且史籍所载，时相矛盾，但他一生颇富传奇色彩，生于何年已不可考，只知道他卒于1009年，字梦空，一字逍遥，自号“逍遥子”。大名(今河北大名市)人，一说是扬州人。他有《逍遥词》一卷，传世的词却仅存10首写杭州风景的《忆余杭》，最著名的是第十首：长忆观潮，满郭人争江上望。来疑沧海尽成空，万面鼓声中。弄潮儿向涛头立，手把红旗旗不湿。别来几向梦中看，梦觉尚心寒。
有的《词谱》将之归为《酒泉子》的做法值得商榷，这两个词牌并不相同。其实，这是潘阆自创的词牌名，也就是我们现在熟知的自度曲。《古今词话》记载：潘逍遥狂逸不羁，往往有出尘之语，自制《忆余杭》词三首，流传很广。苏东坡很欣赏，曾经亲手将它们写在屏风上，他的朋友石延年又让画师按词意绘制了风景图。
其一：长忆西湖湖水上。尽日凭阑湖上望。三三两两钓鱼舟。岛屿正清秋。    笛声依约芦花里。白鸟成行忽飞起。别来闲想整纶竿。思入水云寒。
其二：长忆孤山山影独。山在湖心如黛簇。僧房四面向湖开。轻棹去还来。    芰荷香细连云阁。阁上清声檐下铎。别来尘土浣人衣。空役梦魂飞。
其三：长忆西湖添碧溜。灵寺前天竺後。冷泉亭上旧曾游。三伏似清秋。    白猿时见攀高树。长啸一声何处去。别来几向画图看。终是欠峰峦。
过去的刻本把其称为《虞美人》，或《酒泉子》，皆误。更有失去第二首“山岗影独”字，第二首添“碧溜”字者，不成词矣。
虽然《古今词话》中没有提到“长忆观潮”这首，但这10首词，确实是潘阆平生最得意之作。这里必须要说明的是，宋代的时候观钱塘江潮胜地在杭州，到明朝以后江水迁道，才变成现在的海宁。当地人水性特别好的称为“弄潮儿”，他们敢在潮水中耍弄各般技艺，“手把红旗旗不湿”。冯梦龙《三言》里面收录了一篇《乐小舍拼生觅偶》（又名《喜乐和顺记》），男女主人公就是在观潮时跌落江中又被弄潮儿救起的，所写的也是杭州钱塘江观潮。
诗学贾姚，高歌苦吟。潘阆的诗风，属于“晚唐体”，这一体学的是晚唐贾岛、姚合的“苦吟”诗风，主要人物有九僧、潘阆、寇准、魏野、林逋等。潘阆有《叙吟》一诗，说自己：
高吟见太平，不耻老无成。发任茎茎白，诗须字字清。
搜疑沧海竭，得恐鬼神惊。此外非头念，人间万事轻。
表明了对诗歌的执着，对诗才的自负，同时也表明他的创作是遵循贾岛以来的“苦吟”传统的。据司马光《温公续诗话》记载：该派以“九僧”最能代表这一派的风格。九僧是：剑南希昼、金华保暹、南越文兆、天台行肇、沃洲简长、青城惟凤、淮南惠崇、江东宇昭、峨眉怀古。这九人擅长五律，比较善于炼字炼句，写着写着也就成为一种套路。当时进士许洞觉得他们诗境的狭小与用语的熟套，就会集他们赋诗，事先拿出一张写着“山、水、风、云、竹、石、花、**、雪、霜、星、月、禽、鸟”诸如此类的字，并约定：“不能犯上面的一个字！”众僧瞠目结舌，尽皆搁笔。
许洞捉弄晚唐体的代表人物九僧，却十分膺服同一门下的潘阆。《赠潘阆》诗称赞：
潘逍遥，平生才气如天高。仰天大笑无所惧，天公嗔尔口呶呶。罚教临老投补衲，归中条。我愿中条山神镇长在，驱雷叱电依前赶出这老怪。
太宗朝的翰林学士宋白写给潘阆的诗甚至说：“宋朝归圣主，潘阆是诗人”，视他为诗歌方面的国宝。这主要是潘阆的性格属于狂放一型，虽然也致力于苦吟，其个性却冲破了晚唐贾、姚“苦心搜索、力求清奇”的小圈套束缚，而是倾向于自然真率，闲逸疏放，迸发出奇才异采，才令人不得不赞赏。
不屑科举，卖药为生。他虽然才情飘逸，但一生不屑于参加科举考试，直到995年 (至道元年)赐进士及第。他四处游荡，常以卖药为生。据沈括《梦溪笔谈》记载：潘阆遭到朝廷通缉后，化妆成和尚逃往中条山。遇赦后死不改悔，故态复燃，得意忘形，写了一首《扫市舞》的词：
出砒霜,价钱可。赢得拨灰兼弄火，畅杀我。
这种狂放的行径遭到了当时士人所不齿，并且太宗怒而追还诏书。虽然他落得个削去潘阆一切职务，终生不用的处罚，但他对买药清幽独钟的形态却跃然纸上。
王禹?对潘阆的“人才“和”药材“很欣赏，写了一首《寄潘阆处士》诗，描绘他贩卖药材，逍遥自乐的情景：
烂醉狂歌出上都，秋风时节忆鲈鱼。
江城卖药长将鹤，古寺看碑不下驴。
一片野心云出岫，几茎吟发雪侵梳。
算应冷笑文场客，岁岁求人荐《子虚》。
热衷官场，结交权贵。至道元年(995)，潘阆因宦官王继恩的推荐，得到宋太宗的召见，赐进士及第，做了国子助教。推荐他的宦官王继恩，在北宋初的“烛影斧声”疑案中，据说他曾有功于太宗即位，因此在太宗朝恩宠异常。但王继恩在平蜀中李顺之乱时杀戮甚重，又握重兵久留成都，骄横自恣，太宗死后与当朝宰相卢多逊策划拥立太祖赵匡胤的儿子秦王赵廷美，后来真宗即位，追究此事，下令缉捕当年与此事有关之人。潘阆因为惧怕受牵连，装扮成僧侣逃入中条山，但最终还是被逮捕出山进行审讯，而宋真宗最后并未追究而是宽放了他，寓居皖南一带，任滁州(今属安徽)参军。晚年遨游于大江南北，放怀湖山，有记载说他曾寓居钱塘(今浙江杭州)，最后死于泗上(今江苏省淮阴市一带)。    疏狂*，性喜弄人。据宋朝文莹《续湘山野录》记载： 潘阆有个既是老乡，又是好朋友的柳开，是宋代散文家，是宋代古文运动的先驱。他提倡复古，反对五代颓靡的文风。原名肩愈，字绍先（一作绍元），后改名开,字仲涂,号东郊野夫、补亡先生。
柳开平素尚气自负，潘阆却对他的自负一向嗤之以鼻。在柳开一次赴任途中经过扬州时，潘阆因“先世卜居于彼”，当然要来迎接并帮忙安置朋友。但驿站的中堂却牢牢锁着，柳开的暴躁脾气立即发作，怒冲冲的向服役的驿吏质问，驿吏回答：“这间屋子有古怪，居住的人都不能安稳，向来没有人敢住的，已经锁了十来年了。”柳开说：“我的文章惊鬼神，名气震夷夏，有什么畏惧！”便命令驿吏开了门户，扫除干净，公然居中而坐。 潘阆知道柳开的****病又犯了，暗暗想道：“我倒不信还有不怕鬼神的人！”于是找个借口说要回家去，让柳开一个人独宿驿舍，出门前悄悄的个驿吏通了气：“这家伙是我的老相识了，总是说大话唬人，我今晚要整治整治他，你别大惊小怪。”驿吏刚受饱了柳开的气，当然毫无异议，只等着看好戏了。 当晚潘阆着意化妆一番，全身染成黛绿色，穿着豹纹短裤装上两根兽牙，披头散发，手持巨棍，从外墙跳入驿舍，高据厅堂屋脊之上。这一夜月光如水，照得人毫发毕见，柳开正拖着剑在台阶间转圈逡巡，潘阆猛然捏出怪声大喝一声：“咄！” 柳开毛骨悚然，抬头观看，潘阆不失时机又喝了一声，柳开露出了惶恐惧怕的神情，慌忙向这位“神鬼”告罪：“在下只是赴任经过，暂居这里，不敢干犯，还请恕罪！” 潘阆捏着怪声开始一一数落柳开生平所干的幽隐不法的事迹。要知道柳开在当时，其实是一个凶暴残忍的人物，据说他喜欢吃人肝，做地方知府时常常杀死俘虏或求取死刑犯的肝脏来吃，这绝对是一种变态的嗜好，连宋太宗都无法忍耐想要治他的罪，却因有人从中说情而作罢。柳开平时做这些事，心里肯定也不能无所忌惮，潘阆熟知他的行事，说出来每一件都是柳开自以为隐藏很深的罪孽，自然说得柳开冷汗涔涔而下，身体瑟瑟发抖，最后潘阆厉声道：“我是阴司使者，阴府里因为你的罪孽如此深重，命令我前来索命，这就跟着走吧！” 柳开已经跪拜在地，哀求道：“这些事诚然是有的，只是我的官职还没有去就任，我的家事也尚有牵挂，要是圣者能够高抬贵手庇护我一下，定有厚报！”说着一再磕头，竟然哭泣起来。 潘阆停了半晌，徐徐的道：“你认识我么？”柳开说：“我是尘土般的下等之人，怎么能识得圣者？”潘阆道：“我便是潘阆也。” 柳开羞惭无地，天亮也开船出发，不告而别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