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淡妆浓抹王朝云


  苏东坡生命中最后一个王姓女人--王朝云

  兼析词牌名《蝶恋花》

  之前,写了走进苏东坡生命中最光彩的女人--发妻王弗,最风光的女人填房--王闰之,今天要写写苏东坡生命中最动人的女人,也是最后一个女人--王朝云

  为什么说王朝云是走进苏东坡生命中三个女人中最动人的女人?这是因为不仅仅是苏东坡,中国的文人墨客其实都希望与王朝云这样身份的女子有些瓜葛,这在当时是合情合理合法的,人家既会玩高雅艺术,懂得诗词歌赋,琴棋书画,又是贤妻良母,会生孩子延续香火,虽是白发红颜,但一树梨花压海棠也是美妙的。这样的女人你不喜欢吗?反正我是很喜欢的。

  至于说王朝云是艺伎的这种身份,我想中国文人其实都是不在乎的,何况这个已经不是苏老泉的父母之命了。艺伎特别是歌妓,对于当时的诗发展成词,有着不可磨灭的巨大贡献,因为词是唱的,也就是今天的流行歌曲。从这个意义上讲,苏东坡、柳永包括那个时代的皇帝如李煜、宋徽宗,都是那个时代顶尖的流行歌手,*也不例外地成了大众化的流行歌手。

  1071年(宋神宗熙宁四年),苏轼被贬为杭州通判,是辅官,只负责审案。公务并不繁重。闲暇时,性好山水的他就和朋友一起游山玩水,饮宴赋诗。在杭州的灵山秀水中乐陶陶地过着神仙般的日子。

  当时王朝云还是西湖边上一个歌舞厅的跳舞的小女孩,生性洒然不拘行迹的苏东坡,一日在西湖宴饮时,遇见了轻盈曼舞的王朝云,或许,他真的与王氏缘深。那时她形容尚小,只12岁,因家境清寒,自幼沦落在歌舞班中,虽身量不足,却别有一段自然的*态度。他看得入神,觉得这个女子仿佛在很久以前就见过,碍于身份又不好露的太明,只淡淡一笑而过,心思却有一缕总被绊住了。但在游船之后的宴会上,他又碰见了王朝云,这一次,苏轼的一双眼再也离不开换作了素妆的王朝云了。与他同游的朋友看出了其中的门道,纷纷要求他赋诗。生性豪放的苏轼,脱口吟道:

  水光潋滟晴偏好,山色空蒙雨亦奇.若把西湖比西子,淡妆浓抹两相宜。

  这就是那首传唱千古的《饮湖上初睛后雨》。朋友轰然叫妙,已解其意,便有人暗中将王朝云买下,送至苏府,这时王朝云尚不解其意,她太小,不明白这些大人们拽文的奥妙,可是数年后,她却在苏轼和苏夫人的调教下,成了一名识词解意的“如夫人”。那一年,他已是40岁的中年男子了。

  且看王朝云眼中的苏东坡是怎样的?有一次,苏东坡指着自己的便便大腹问侍妾:“你们有谁知道我这里面有些什么?”一个答道:“文章。”另一个答道:“见识。”苏东坡频频摇头。此时朝云笑答:“您满肚子的不合时宜。”苏东坡闻言赞道:“知我者,唯有朝云也。”

  杭州对于苏东坡来说,只不过是旧地重临,杭州百姓沿路焚香鸣炮欢迎他们所爱戴的父母官。为了不负众望,在王朝云的枕畔细语中,苏东坡此次前来,立意要为杭州的百姓做下几桩有益之事。当时,恰逢江浙大旱之年,杭州一带饥荒与瘟疫并作,于是,苏东坡上书朝廷请求减免贡米;同时广开粮仓、设点施粥,大济灾民;还调遣了大批民间良医,免费为灾民诊治疫病;并淘挖深井、引水灌溉,帮助人民度过了大灾之年。在任期间,他十分重视整修西湖,取湖中所积葑**、淤泥堆筑成堤,以沟通南北;广种菱角、荷藕于湖中,使葑**不能再生;沿堤遍植芙蓉、杨柳,春秋佳日,花开如锦,绿绦拂堤,人行其上,犹如置身于画中。这一系列的整治措施,不但便利了交通,美化了湖景,更重要的是可以防止湖水的淤塞,保护杭州城不受江潮的肆虐,确实是为杭州人民做了一件大好事。后人为了纪念苏东坡的德惠,给这条长堤取名为“苏公堤”,这里面难道没有贤内助王朝云的一份心血吗?

  宋哲宗亲政后,用章?为宰相,新官当政,于是又有一批不同政见的大臣遭贬谪,苏东坡被贬到黄州。苏东坡刚到黄州的时候,很多人只晓得他的名气,认不得人。一天,他带着王朝云进城去。走到高升店,听说一群要进京应试的举子在店里吟诗作赋。苏东坡心头痒酥酥的,想进去看看,哪晓得被门口做针线活的老板娘挡住了,说:“举子老爷作诗,不准闲人进去。”苏东坡说:“我也喜欢诗,想去凑个热闹。”老板娘把苏东坡上上下下瞄了几眼,看他素衣小帽,一身穿得文文气气的,心想,这老头儿酸不溜湫的还想做诗?于是,鼻子一哼说:“会做诗嘛做一首给老娘听听嘛,看是白菜丝嘛还是萝卜丝?”

  苏东坡哪里受得这份气,正要冒火,忽然从店子里走出几个举子。他们看了看苏东坡,便请苏东坡随便来一首小诗。苏东坡也不推辞,说:“你们出个题嘛。”

  一个举子指着老板娘用的针线说:“就以这针线为题。”苏东坡哈哈一笑说:“这些针头线脑的小诗,就叫我那丫头去做吧!”

  王朝云一听,晓得苏东坡是要她亮一手,随口说道:

  二分白铁打磨成,一拱一拱往前行。

  眼睛长在屁股上,只认衣冠不认人。

  众人一听,大吃一惊。忙问姓名,才晓得这老头儿就是大名鼎鼎的苏东坡。

  为进一步打击政敌,章?就把苏东坡贬往南蛮之地的惠州。这时苏轼巳经年近花甲之人了。眼看运势转下,难得再有起复之望,身边众多的侍儿姬妾都陆续散去,而王朝云却始终如一,陪伴苏东坡长途跋涉,翻山越岭到了惠州。

  对此,一向重情的苏轼一直铭记在心,但因夫妻就是这样寻常的日子,寻常的两人,也不需要满口言谢。直到有一天他读到白居易的诗,才不无自豪地泄露心机:

  不似杨枝别乐天,恰如通德伴伶元;

  阿奴络秀不同老,无女维摩总解禅。

  经卷药炉新活计,舞衫歌板旧姻缘;

  丹成逐我三山去;不作巫山云雨仙。

  此诗有序云:“予家有数妾,四五年间相继辞去,独朝云随予南迁,因读乐天诗,戏作此赠之。”夫妻谈笑戏谑间,苏东坡的满足和感激宛然可见。当初白居易年老体衰时,深受其宠的美妾樊素便溜走了,白居易因而有诗句“春随樊子一时归。”王朝云与樊素同为舞妓出身,然而性情迥然相异,朝云的坚贞相随、患难与共,怎不令垂暮之年的苏东坡感激涕零呢!

  这个十二岁进门的丫头几十年来侍奉在他左右,在他最得意时,在他最倒霉时,都誓同生死。面对比自己大许多的丈夫,朝云的生死相从不是源于刻骨铭心的敬和爱又是什么?她固然聪颖不凡,才能当得上他的解语花,他的“如夫人”,要知道苏东坡可是横绝百年的男子,天资卓绝的才人啊!难道这样的男人不足以托付一生吗?

  《词林纪事》卷五引《林下词谈》记载了这样一个故事:苏轼和妾朝云在花园闲坐。正值秋霜初降,落叶萧萧之际,苏轼凄然有悲秋之意,吩咐朝云拿酒来,唱《蝶恋花》词。朝云还未唱就已泪满衣襟。苏轼问她为什哭,朝云说:“我最怕唱到词中‘枝伤柳绵吹又少,天涯何处无芳**。’两句,”苏轼大笑:“我正悲秋,而你却又伤春了。”

  王朝云她如何能不伤感?所谓红颜薄命,自古女子皆是如此,特别是多情女子。要知道这首词可是东坡专给朝云写的啊!

  花褪残红青杏小。燕子飞时,绿水人家绕。枝上柳绵吹又少,天涯何处无芳**?    墙里秋千墙外道。墙外行人,墙里佳人笑。笑渐不闻声渐悄,多情却被无情恼。

  多情却被无情恼,每一个女子对东坡必然是多情的,但是她们却大多是薄命的。她唱《蝶恋花》凄然不成歌,是因为她体味到了其中所包含的旷达与感伤相杂的情怀。正是明白他是那样豁达宽和的人才替他伤感,他实在不该受这样的磨难。朝云待东坡亦如黛玉待宝玉,世皆言黛玉爱哭,却不知她的泪总是为怜惜宝玉而落,不是为了自己,朝云也是一样的心思。我想东坡是明白的,不久,朝云病亡,苏轼终生不再听这首词了。

  据毛先舒考证:《蝶恋花》是商调曲,采用梁朝简文帝萧纲乐府《东飞伯劳歌》诗句“翻阶蛱蝶恋花情”,作为词牌名。其词始于宋。司马?在洛下,昼梦美姝牵帷歌:“妾本钱塘江上住”五句,询其曲,名《黄金缕》。?后赴钱塘幕官,为秦少章言之,少章续其后段。?复梦美姝每夕同寝;同僚云:“公廨后有苏小小墓,得毋妖乎?”不逾岁,?病死。故此调又名《黄金缕》。(详见《中国的茶花女》)此调本名《鹊踏枝》,其杂言体由宋晏殊改今名。又名《卷珠帘》、《明月生南浦》、《细雨吹池沼》、《凤栖梧》、《一箩金》、《鱼水同欢》、《桃源行》、《望长安》、《细雨鸣春沼》、《桐花凤》、《江如练》、《西笑吟》、《转调蝶恋花》。

  王朝云在惠州又为苏东坡生下一子,取名干儿,因产后失调,身体十分虚弱,终日与药为伍,总难恢复,于是就皈依佛门,拜比丘尼义冲为师,天天诵经求佛,也不见效。不久便带着不舍与无奈溘然长逝,年仅三十四岁。临终前她执着东坡的手意蕴深长地说:“世上一切都为命定,人生就象梦幻泡影,又象露水和闪电,一瞬即逝,不必太在意。”这番话并不只是她皈依佛门后悟出的禅道,其中寓藏着她对苏东坡无尽的关切和牵挂,生前如此,临终亦如此。”

  朝云死后,苏东坡将她葬在惠州西湖孤山南麓栖禅寺大圣塔下的松林之中,并在墓上筑六如亭以纪念她。苏轼作她的墓志铭,只短短百余字,这朝云几岁来我家,十五年来待我尽心尽意,是个知礼的人,她跟我来惠州,某月某日病瘴诵金刚经六如偈而殁,我葬在她在此云云,此外她生得如何美貌聪明,身世之感,悼亡的话,一句也不提。

  惠州的西湖本名枕丰湖,山青水绿,烟波岚影,酷似杭州西湖,自苏东坡来后,常与王朝云漫步湖堤、泛舟波上,一同回忆在杭州时的美好时光,因此也就用杭州西湖的各处风景地名为这里的山水取名,这本是两人的得意之作,不料他乡的孤山竟然成了王朝云孤寂长眠的地方。

  双鸿远游,失伴成只。对朝云的怀念日日结聚在苏东坡悲寂的心头,夜里就化为幽梦,他夜夜见朝云来侍,而且为年幼的干儿授乳,总看到她衣衫尽湿,询其原故,答道:“夜夜渡湖回家所致。”苏东坡醒后大为不忍,于是兴筑湖堤横跨湖上,以便朝云前来人梦,此堤也被后人称为“苏公堤。”堤成之日,当夜就梦见朝云来谢,音容笑貌一如生前。这时的苏东坡已是心身极惫,生活中只剩下对往昔的回忆和怀念了,就写了一首《西江月》:

  玉骨那愁瘴雾?冰肌自有仙风,海迁时过探芳丛,倒挂绿毛么凤。    素面反嫌粉?,洗妆不褪唇红,高情已逐晓云空,不与梨花同梦。

  朝云已去,她的影子却刻在了苏东坡的心中,也留在了惠州西湖的山水花木之中,遥想才子佳人的悲欢情愁,怎不令人为之啼嘘不已。后成鹫法师有咏六如亭诗云:

  苏堤留恨处,荒冢对沧溟;

  流水空千古,香魂倚一亭。

  波涵三岛绿,柳锁六桥青;

  寂寞栖禅寺,金刚何处听?

  王朝云是唯一一个没有被苏东坡送人、得以陪他流放岭南的姬妾了。尽管王朝云与他同甘共苦、尽管王朝云还为他生下了儿女,她仍然没有能够成为他的妻子,到她死后,苏东坡也仍然只是在她的墓碑上写着“姬人”二字。――因为她出身卑贱,因为以妾为妻乃是当时社会大忌。这个聪慧的女子虽然一生无闻,但却因为苏轼而名垂千古。

  妾虽下贱,*更下贱,这是士大夫的普遍观念。虽然他们与名妓互相唱和、名士*,但是心里头,他们鄙视她们,不曾当真爱护或疼惜过她们的身世遭遇。苏东坡曾称一名妓琴操为“知己”,可是最终他仍然爱惜名声,不肯纳她为妾,名妓只能在绝望之余落发出家,王朝云何幸之有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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