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黄庭坚真的好色吗?


  “苏门四学士”的黄庭坚真的好色吗?

  兼析词牌名《阮郎归》

  身为“苏门四学士” 之一,江西诗派的开山祖师,生前与苏轼齐名、世称“苏黄”的黄庭坚却背上“色鬼”的恶名,堪称千古奇冤。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呢?

  这要从清朝叶申芗《本事词》记载的他六次艳遇和所作的八首艳词开始谈起。

  其一:宴席上游戏之作《定风波》。曾经有一次,黄庭坚在朋友那里做客,在宴会上看见了前一天晚上为他端汤送水、做夜宵、唱小曲的两个新来的丫鬟,请他做首词,以表示对她们服侍的奖赏。黄庭坚爽快地答应了,即席就赋了一首《定风波》:

  歌舞阑珊退晚妆。主人情重更留汤。冠帽斜欹辞醉去,邀定,玉人纤手自磨香。又得尊前聊笑语。如许。短歌宜舞小红裳。宝马促归朱户闭人睡。夜来应恨月侵床。

  而那两个丫鬟恰巧很会唱歌,就当场演唱了这首词。于是,这个故事很快就流传开了。据黄庭坚在自序中说:“客有两新鬟善歌者,请作送汤曲,因戏前二物。”

  其二:逢场作戏之赠侑酒的官妓的《浣溪沙》。黄庭坚经过泸州时,有一个叫盼盼的官妓,长的非常漂亮,当时四川的主帅(相当于现在的成都军区司令员)很喜欢她,并非常宠爱她。实际上就相当于现代某些****的情人。正在酒兴上的黄庭坚作了一首《浣溪沙》赠送给她:

  脚上鞋儿四寸罗。唇连朱麝一樱多。见人无语但回波。

  料得有心怜宋玉,只因无奈楚襄何。今年有分向伊麽。

  宋朝的*不象现在的*,只知道卖淫,她们可是多才多艺,吟诗作赋、琴棋书画样样精通。因此,盼盼就即席作了一首《惜春容》,并当场演唱来助酒兴:

  年少看花双鬓绿。走马章台弦管逐。而今老去惜花深,终日看花看不足。

  坐中美女颜如玉。为我同歌金缕曲。归时厌得帽檐欹,头上春风红簌簌。

  其三:识破美丽女鬼的《江亭怨》词,即吴城小龙女词。黄庭坚有一次登荆州亭,看见亭子的柱子上题了这样一首词:

  帘卷曲兰独倚。山展暮云无际。泪眼不曾晴,家在吴头楚尾。

  数点雪花乱委。扑鹿沙鸥惊起。诗句欲成时,没入苍烟丛里。

  黄庭坚读了以后,凄然地说:看上去好象是我写的啊!但写的字却象一个女孩子的。特别是“泪眼不曾晴”之句,疑为鬼语。当天晚上,他梦见一个美丽的女子对他说:“我家住在豫章的吴城山,坐客舟到这里时,不慎落水而亡。我的魂魄登上了江亭有感而发,赋了这首词,没想到你能看出来,你我真是有缘啊!” 黄庭坚一惊就起来了,恍然大悟,说:“这肯定是吴城小龙女。”

  其五:赠李之仪的小老婆杨姝的《好事近》。黄庭坚做当涂市长(太守)时,有一个年方13岁的雏妓叫杨姝,琴弹得很好。黄市长就为她写了首《好事近》送给她(故事详见我的博文《最得意的贬官者―李之仪》,

  一弄醒心弦,情任两山斜叠。弹到古人愁处,有真珠承睫。

  使君来去本无心,休泪界红颊。自恨老人愤酒,负十分蕉叶。

  其六:赠心目中最青春的军妓陈湘一首《阮郎归》和两首《蓦山溪》词。因为党争,黄庭坚被贬官到西南方,路过湖南衡阳时。市长(太守)曾敷文(字?文)仰慕他的文名,受到了热情接待,并留他住了数日。推杯换盏之际,免不了要叫来几个歌妓助兴。衡阳军妓(营妓)陈湘,擅长歌舞,还是一个书法爱好者。而曾敷文市长也想得到黄庭坚的真迹。就用眼睛示意陈湘黄庭坚索要小楷的书法手迹。黄庭坚就为她赋了一首《阮郎归》:

  盈盈娇女似罗敷。湘江明月珠。起来绾髻又重梳。弄妆仍学书。

  歌调态,舞工夫。湖南都不如。他年未厌白髭须。同舟归五湖。

  后来,黄庭坚在小序中说:“曾?文既眄陈湘,歌舞便出其类,学书亦进。来求小楷,作阮郎归词付之”由此可见,这也是一首应酬之作。

  《阮郎归》又名《醉桃源》。调名引用刘晨、阮肇故事。据《续齐谐记》记载:两个痴汉刘晨、阮肇到天姥山采药。崇山峻岭,深不可测。刘阮二人只管埋头采药,越走越深,不觉天色早晚,才发现迷路了。饥饿难耐中在小溪边取水,看见溪中有“胡麻饭”,二人就沿小溪山路前进,不一会儿,在一个叫桃源洞的地方看到溪边有两位漂亮女子,见到他们就笑说:“刘郎、阮郎怎么来晚了?”语气熟悉而亲昵。两人恍惚之间被带进家门只见房内罗帐华美,美酒佳肴,还有吹拉弹唱的侍女。随后自然是与二位仙女结为夫妻,一场不折不扣的奇遇加艳遇。过了十天,两人要求回乡,仙女不同意,苦苦挽留半年。后来实在思乡心切,仙女终于允许他们回去,并指点回去路途。可回家才发现世间已过了七代人了。后来他们又想返回去找神女,但再找不到了。

  本来,在酒桌上写了也就算了,但我们的黄庭坚同志文人的性格又露出来了。在与陈湘分别时,又赠送了她一首《蓦山溪》:

  鸳鸯翡翠,小小思珍偶。眉黛敛秋波,尽湖南、山明水秀。娉娉袅袅,恰近十三馀,春未透。花枝瘦。正是愁时候。

  寻芳载酒。肯落他人后。只恐晚归来,绿成阴、青梅如豆。心期得处,每自不由人,长亭柳,君知否。千里犹回首。

  到了宜州后,又用《蓦山溪》这个词牌名写了一首词,寄给陈湘:

  稠花乱蕊。到处*醉。林下有孤芳,不匆匆、成蹊桃李。今年风雨,莫送断肠红。斜枝倚。风尘里。不带风尘气。

  微嗔又喜。约略知春味。江上一帆愁,梦犹寻、歌梁舞地。如今对酒,不似那回时,书漫写,梦来空,只有相思是。

  这样一来,黄庭坚同志的好色的名声不传出去,也很难了。其实,历史上真实的黄庭坚不是这样的。黄庭坚(1045年-1105年)字鲁直,自号山谷道人,晚号涪翁,洪州分宁(今江西修水)人。是北宋时期的大文学家、诗人、大词人、大书法家。黄庭坚以诗文受知于苏轼,为“苏门四学士”之一,是江西诗派的开山祖师,生前与苏轼齐名。世称”苏黄”。

  1067年(英宗治平四年)进士及第,曾任地方官和国史编修官。在党争中,以修《神宗实录》不实罪名被贬。最后死于西南贬所。其诗宗法杜甫,并有“夺胎换骨”“点石成金”“无一字无来处”之论。风格奇硬拗涩。他开创了江西诗派,在两宋诗坛影响很大。词与秦观齐名,少年时多做艳词,晚年词风接近苏轼。有《山谷集》,自选其诗文名《山谷精华录》,词集名《山谷琴趣外篇》(即《山谷词》)。又擅长行,**书,为“宋四家”之一,书迹有《华严疏》《松风阁诗》及《廉颇蔺相如传》等。

  之所以说黄庭坚不好色,主要有以下几个方面的原因:

  一、北宋初期和中期词坛的风气。北宋初期和中后期词坛走的都是雅化一途,晏殊、苏轼以诗为词,严守雅化大防。柳永词以其强烈的谐俗倾向进入词化之途。之后,欧阳修、黄庭坚、秦观的词集中均不乏此类词作。陈振孙《直斋书录解题》中为欧阳修辩解说:“欧阳修的词有很多与《花间》、《阳春》相混的,甚至还有有伤风化的词作,那应当是他的仇人,是那写无名小辈故意所为,其目的就是为了丑化欧阳修。”而秦观词如《满庭芳》之“*,当此际。香囊暗解,罗带轻分”之句,被苏轼讥为“柳七郎风味”。黄庭坚更是大量采用方言俗语,如上引《定风波》中的当时方言就有“个人”、“把”、“调戏”、“嗔”、“甚”、“怎生受”、“看承”、“幸”、“厮勾”、“是”、“惊怪”、“忒”、“?就”、“拚”等等。山谷的此类词作还有十数首。在用语村俗方面确实有过于欧阳修和秦观。殊不知,由于受时代以俗为雅、化俗为雅等文学思潮的影响,宋人的村俗之语实际上有着明确的高雅指向,所以柳、欧、黄、秦词作的俚俗,都是对生色天香的民间语言进行了改造:有其清新刚健,而无其陈因粘滞;有其平易浅近,而无其冗长钩棘――是以憨朴拙稚的野性美,体现俗到极处反成不俗之佳境的美学趣味。黄庭坚此类词作,基于一种“以俗为雅,以故为新”的理论自觉,更是有意“以生字俗语侮弄世俗”(刘熙载《词概》)。黄庭坚包括柳、欧诸人的村俗,就是以大俗扫荡大雅反而合于大雅的超常境界。明乎这种艺术辩证法,我们才能理解北宋后期以雅词名家的周邦彦为何要改写山谷《忆帝京》词而为《青玉案》(良夜灯光簇如豆),这类曾被王国维指为“似屯田最下之作,非美成所宜有”的作品。

  二、婉约词风是宋词的正宗。宋词虽承唐五代馀韵,内容多写男女悦慕之情,但在尚统、尚意、尚理等文学精神的影响下,词体自然受容了诗之比兴二义――从无寄托之遣兴娱宾的工具,而为有寄托之抒情言志之载体;并能意在笔先,神余言外。也就是说,宋代词人都有意识地以《国风》的美人之意、《离骚》的香**之志,优柔涵濡男女之情,他们的写情之作,无不是楚雨含情,意别有托,黄庭坚词当然也不例外,《蓦山溪?赠衡阳妓陈湘》就是一个典型的例子。此词题目虽然赠妓,写于被贬宜州途中经湖南衡阳时。从表层看,此词不过写钟情于衡阳年青、美丽、情窦初开的红颜知己陈湘;实际上,沈际飞在《**堂诗馀四集正集》早就指出了此词“得比体之妙”。其深层含义正如俞陛云在《唐五代两宋词选释》所说的那样:“鸳鸯翡翠皆同命之鸟,起笔以之为喻。此词乃山谷闲情之赋也。”意思是此词以真挚的爱情无法实现的怅惘,深寓自己拳拳忠爱之情系君国,却被黜流放,无从实现理想的政治忧伤。黄庭坚的绮艳词作都有这样的倾向,他对此曾多次作过明确的解释。比如他对法云秀说自己的艳歌小词是“空中语耳”。惠洪在《冷斋夜话》中还记载了黄庭坚的类似说法:“山谷谓余言:吾少年时作《渔父词》曰:‘新妇矶头眉黛愁。小姑堤畔眼波秋。鱼儿错认月沉钩。青箬笠前无限事,绿蓑衣底一时休。斜风吹雨转船头。’。以示坡,坡笑曰:‘山谷境界乃于“青箬笠前”而已耶?’独谢师直一读知吾用意,谓人曰:‘此郎能于水容山光、玉肌花貌无异见,是真解脱游戏耳。”(《诗话总龟》前集卷九引)明确表示自己的绮艳之作,都是大有深意的。这种表述,虽不免被视作有“自扫其迹”的嫌疑,但文学艺术是创作主体思想情感的载体,词体以其深美闳约的特点被认为是创作者“心灵的文献”,缘此,词人对创作主旨的解说弥足珍贵,否则容易造成对文本的误读。

  三、黄庭坚是一个处于婉约词与豪放词过渡性的词人。在北宋词史上,黄庭坚是处在苏轼与秦观之间的过渡性词人,正是这种过渡性,使其词作具有了诗化与词化双重品格。山谷词在诗化方面,是苏轼之后对词的传统体性有了更大的超越;词化方面,又没有臻及秦观所达到的艺术佳境。艺术创作确实如钱基博先生所说,是“学我者僵,似我者死”,黄庭坚正是以其不学不似、“倔犟中见姿态”的个性,而成为词史上不可替代的独特存在;当然,“于倔犟中见姿态,以之作诗,尚未必尽合,况以之作词耶。”(《白雨斋词话》)所以黄庭坚词又一直被视为词史上的另类存在,从宋代的晁补之到四库馆臣,都认为山谷词是遵守词律的“好诗”;顺此则借用钱基博先生对山谷“好诗”内涵的阐发,以有助于我们对黄庭坚词的理解:山谷词虽然枯其笔,僻其句,但危仄之中,自有驱迈;虽然瘦硬,但自有隽致;虽然一枝疏花横斜,但尚有暗香浮动。

当前:黄庭坚真的好色吗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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