囚护管仲的槛车驶进临淄城门。从城门开始,两队执戈的兵士列队城内大路两旁,士身后老百姓万头攒动。人们象观赏稀有动物一样,看着槛车内的管仲。
管仲的心在流血。多么熟悉的城门,多么熟悉的街道,他之所以从颍上老家跟鲍叔到这里来,是想干一番惊天动地的大事业的,谁料到会这样出现在众人面前。他紧闭目坐在车里,心里说道:鲍叔贤兄,我管仲这次是死是活,全依仗你了。
路旁的一个青年高声道:“快来看管仲,还闭着眼呢。你别说,死到临头还面不改,这家伙是条不怕死的硬汉子!”
一位白须老者道:“过去管太傅是何等威风凛凛,谁知落到今日这个下场,咳,可呀,空有文武全才!”
青年道:“他真的能百步穿杨?”
老者:“那还用说,我亲眼见过呢。”
青年笑道:“那,他射国君那一箭,怎么偏偏射在那衣带铜钩上?”
老者摇摇头:“国君是真龙天子,千不该万不该,他不该射这一箭……”
青年又道:“公子纠死了,召忽也殉主了,他还有脸活着,一定是个无耻之徒!”
从这老小的对话,管仲感到事态的严重。街头百姓对此事都这么清楚,看来凶多吉。鲍叔兄,你能挽回这狂澜吗?
槛车行至午门荣辱柱前,围观的人更多,真是人山人海。
“槛车停下!”竖貂高声喊道。
竖貂脸上掠过得意的笑容,对槛车内的管仲大声道:“管夷吾,你看看,这就是君亲手埋下的荣辱柱,君上要亲自一箭把你射死在这根柱上!”
管仲睁开眼,盯着荣辱柱,眼里闪过绝望的光。完了,看来小白是非把他置于死地可了。埋下这根荣辱柱,是他胜利的标志,也是公子纠失败的象征,而他,就是这场争的牺牲品,鲍叔兄,纵你有回天之力,恐怕也难挽回了。他长叹一声,继而把心一,死就死吧,我管仲就是死也得死出个样子来!”
管仲被关进了死牢。夜幕降临了,死牢里一片漆黑,伸手不见五指。管仲也累了,在草上,可怎么也睡不着,肚内一天汤饭未进,咕咕噜噜直响。正这时,忽然传来了步声,接着过来一支松明火把,两名狱卒来到牢门前把口打开,放上一张案几,又把菜置于几上,还拿来一张琴放在几旁,他们一句话也不说,只是默默地做。
“是谁如此大胆,敢在死牢中为死囚大摆酒宴!”竖貂大步流星闯进牢来,看到琴,道:“怎么还有琴!说,是谁叫你们干的?”
狱卒甲道:“回禀将军,是鲍太傅令我等送来的。”
竖貂冷笑一声,阴阳怪气地说:“啊,原来是鲍太傅,我说谁敢这么放肆,违犯禁呢!”他转身走出牢门,回头道:“你们一定要严加看守,万一有什么闪失,主公报了那一箭之仇,我先砍下你们的脑袋来!”
竖貂走了。狱卒们也出去了。牢门锁上了。
管仲回转身来,看一眼酒菜,再看看那张琴,百感交集。鲍叔大哥,我好想你!他手轻轻抚摸着琴,一手斟上酒,一口喝了一爵,又抓起盘中的肉,大吃大嚼起来。刚还是一桌子酒菜,顷刻间全装进他肚里去了。他打了几个饱嗝,躺在草上。这一夜,眼皮一合没合,他与鲍叔牙那些往事,一幕幕地闪在眼前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