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管子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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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君要择臣,臣也要择君”

    宁戚与管仲的这次相见,是他精心安排的。他出身卑贱,家境贫寒。尽管如此,但下决心要出人头地,干一番大事。他酷爱读书,同管仲一样,从小爱动脑筋。从十八开始,他便到处游历,一边给人家打工糊口,一边了解各诸侯国的情况,七、八年的间,中原几十个诸侯国他转了个遍。他知道,要施展自己的才华,必须有个前提,那是必须有位开明国君。他本想为卫国效力,可卫惠公是位平庸的国君,胸无大志,统卫国三十多年,没有什么建树。卫懿公继位后更糟,这是位标准的花花公子,只知道喝玩乐。他打听到齐桓公是位明君,而且有管仲作相国,特别是从北杏之会到柯地之,他为齐桓公的开明大度所折服,对管仲大胆改革的胆略和气魄,他佩服得五体投地,决心到齐国去助管仲一臂之力,去施展自己的才华。他听说一位牛贩子要到齐国做买,便主动要求帮他干活,只要管饭,不要工钱。牛贩子一听十分高兴,他就这样来到齐国临淄。不几天的功夫,他就了解到齐国宫廷内部的许多情况,也打听到伐的消,他便以牧牛为由,在这通往宋国的必经之路上等待管仲。

    与管仲一见面,使他激动不已。管仲确实了不起,谈吐之间处处展露出他那经天纬之才。他不想卑躬屈节地向管仲乞求,想出了用唱歌的办法,试试管仲有没有学识。见战车上飘扬着一面写着“管”字的大旗,便高声唱了起来。他一边唱一边瞄着管仲战车,他多么想管仲能停下车啊!管仲的车果然停下来,并派侍卫给他送来了酒肉。十分激动,可他见不到管仲不行,就把酒洒在地上,又让侍卫把“浩浩白水”带给管,他料定管仲是会见他的,果然不出所料。他知道,凡是有远大抱负的人,有识之士,来不拘小节,从来瞧不起那些屑琐卑微的小人。他故意将了管仲一军。管仲非但不生,反而谦虚地向他请教,亲笔写书,真仁人君子也!

    这两天,宁戚一步也不离开峱山。他不时掏出管仲的荐书,看了一遍又一遍,他看了希望,看到了前途,看到了实现自己理想的最佳位置。他知道管仲这份荐书的份量。桓公拜他为仲父,大小国事一律交他先处理,简直就是太公望与周武王一样。他高兴分。他激动不已。他眼巴巴地瞅着通往临淄的大路,盼望着齐桓公的到来。这两天对戚来说,简直是度日如年。

    来了!齐国威武的大军开过来了!只见旌旗招展,绣带飘摇,盾牌滚滚,戟矛如林,车如云,卷起的尘土遮天蔽日。

    宁戚见一面绣着“方伯”二字的大黄旗,断定那辆车上坐的就是齐桓公,便拍着牛,放开喉咙,高声唱了起来,唱了一遍又一遍。

    南山石呀光灿灿,

    有条鲤鱼长尺半。

    生不逢尧与舜禅,

    短褐单衣破又烂。

    从早放牛直到晚,

    长夜漫漫何时旦?

    桓公坐在车里见路边有人唱歌,听着不大顺耳,便令侍卫把宁戚叫到车前。

    桓公一看宁戚,身穿破烂衣服,赤着脚,不堪入目。不过此人眼里透出一股英气,问道:“你是什么人?”

    宁戚也不施礼,说道:“山村野人,名叫宁戚。”

    桓公见宁戚不叩拜,全然不懂礼节,生气地说:“你一个放牛的,怎么敢唱歌讥讽政?”

    宁戚一听,心里佩服,这桓公果然英明,是听出道道来了,便笑笑说道:“我唱的山歌,怎么讥讽时政?”

    桓公有几分生气地说:“当今太平盛世,上面天子英明,下面百姓安居乐业。寡人为盟主会合各路诸侯,命令没有不遵从的,战必胜,攻必克,尧舜盛世,也不过如此!怎么说:‘生不逢尧与舜禅?’还说‘长夜漫漫何时旦’,难道这不是讥讽时政吗?”

    隰朋、东郭牙、竖貂、开方等一齐下车,来到桓公车前。

    宁戚冷笑道:“堂堂大国之君,目光何以如此短浅?小人虽山村野民,却也听说那舜盛世,百官廉正,诸侯宾服,天下安定,可说是不言而信,不怒而威,百姓乐业,泰民康,不愧为太平景象。可今天,王室衰微,纪纲不振,教化不行,风气败坏。君虽想一统诸侯,但北杏之会宋桓公背盟而逃,柯地之盟又受鲁将曹沫劫持,中原各国戈不息,戎狄不断侵扰,中原百姓在水深火热之中,君上却说是‘太平盛世’‘尧日天’,岂不令有识之士齿冷?”

    桓公越听越气,大军刚刚出城,便遇这么颗丧门星,十分恼火,厉声喝道:“大胆夫,竟敢出言不逊,拉下去斩了!”

    两边武士一声喊,拥了上去,抓住宁戚捆绑起来,推推搡搡往路边推。

    宁戚面不改色,仰天大笑,道:“好啊,昔日夏桀无道,杀了龙逢;殷纣无道,杀比干;今天齐侯杀宁戚,可谓鼎足而三了。我可以同这龙逢比干两位贤人并列在一起,为第三位贤人啦,哈哈,杀吧!”说着,头也不回,迈开大步往前就走。

    隰朋来到桓公车前,小声说道:“君上,臣看此人威武不屈,浩然正气,并非寻常夫可比,一定是个有才能的人,虽直言得罪,应予以赦免。”

    桓公听了宁戚的话,心中也震动了一下,此人不怕威逼,不惧刀斧,颇有刚直不阿气。他暗暗称奇,听了隰朋的话,怒气也渐平了。

    竖貂大声说:“牧牛之徒也敢辱骂国君,那还了得?非杀不可!”

    蔡姬在车内对桓公说:“君上,妾看此人胸藏韬略,胆识过人,不能杀,可以为君所用。”

    桓公沉吟道:“此人太狂妄了!”

    蔡姬道:“大贤不拘小节,大礼不辞小让,君上能赦免仲父一箭之仇,难道不能赦此人一言之罪吗?”

    桓公笑着点点头,道:“好,今天是个吉祥的日子,寡人就赦免他不敬之罪,松绑!”

    武士们为宁戚解去绑绳。

    桓公从车上下来,走到宁戚面前,重新打量了他一番,说道:“寡人跟你开个玩笑,过是试试你的胆略罢了。很好,不愧为一名壮士。”

    宁戚从怀中取出绢书,双手呈给桓公,道:“有仲父书信一封,请君上审阅。”

    桓公一惊,忙接过绢书,展开读道:“臣奉命出师,行至峱山,遇卫人宁戚,此人是一般的牧夫,而是当世有用之才,君上宜留以自辅,若弃之而被他国所用,则齐悔莫及矣!”

    读罢荐书,桓公笑道:“好,仲父慧眼识英才,所荐果然不错。”转向宁戚:“既有仲父的荐书,你为何不先呈上来?”

    宁戚道:“当今之世,群雄并起,列国纷争,不但君要择臣,臣也要择君。君上如喜听谄媚之言,厌恶直言相谏,那草民宁愿死在刀斧之下,也不会将仲父的书信取出的。”

    桓公笑道:“这么说,你还是相信寡人了?”

    宁戚诚恳地说:“君上能捐弃前仇,信用仲父;今日草民激怒于君上,君上又能宽为怀,赦草民不敬之罪。不愧为一代明君!草民愿竭尽全力,为君上效犬马之劳!”

    桓公大喜,道:“请与隰朋大夫同车,随寡人伐宋。”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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