世间恐难寻到一种植物,与东方文化有着这样共生互长的关联,那就是莲。莲花,亦称荷花、芙蓉,或有人曰“白色为莲,红色为荷。”无论名相如何,自古至今莲文化不断丰富弘扬,儒家、道家、佛家无不奉之为圭臬。
  
  君子大美濯濯清莲,世人皆爱莲花之美。魏晋文学家曹植在他的“芙蓉赋”中称赞到“览百卉之英茂,无斯华之独灵”,把莲花比喻为水中的灵芝。唐代诗人王勃则赞曰:“水淡淡兮莲叶紫,风飒飒兮荷华丹。剪瑶带而犹欷,折琼英而不欢。何当婀娜华实移,为君含香藻凤池。”
  
  儒家爱莲,千古名篇莫过于周敦颐的《爱莲说》。周敦颐,号濂溪,北宋理学家,因官声廉洁,学问高华,世有“第二孔子”之美誉。在短短一百一十六字里,濂溪先生把莲之品行象征君子、儒家心目之中做人之终极理想倾尽传达出来。文中咏莲词句,每每紧扣君子的内涵特征:“出淤泥而不染”寓意清正廉明;“濯清涟而不妖”示现不阿谀攀附;“中通外直”传递虚心刚直;“不蔓不枝”声明不朋党勾结;“香远益清”立志要馨名传扬;“亭亭净植”昭示须洁身自好;“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”自律品行庄严、举止端正,等等。因此可以体会到,濂溪先生文章里向世人强调自己爱莲,实质上是在表示自己要用“入世君子”的标准来要求自己,不与世俗同流合契,当一个流芳百世的清儒。
  
  道家则倚莲养生。明代高濂所著《遵生八笺》的“四时调摄笺”中写道:“莲实之味,美在清晨,水气夜浮,斯时正足。若是日出露晞,鲜美已去过半。当夜宿岳王祠侧,湖莲最多。晓剖百房,饱啖足味。藕以出水为佳,色绿为美,旋抱西子一湾,起我中山久渴,快赏旨哉;口之于味何其哉?况莲德中通外直,藕洁秽不可污,此正幽人素心,能不日茹佳味?”道家不愧是仰止天地,纵意六合的逍遥派,不仅善于发现美食,同时更可营构美境,果真是不枉今生也。
  
  佛家的拈花微笑,是两千五百年前的传奇。灵山法会上,释迦牟尼拈起金婆罗花(据传即紫金莲花)以示众人。是时众皆默然,唯迦叶尊者破颜微笑。世尊曰:“吾有正法眼藏,涅磐妙心,实相无相,微妙法门,不立文字,教外别传,付嘱摩诃迦叶。”佛祖借莲花所示现的清净自在、一尘不染、坦然自得、超越一切的法门,正是佛法的真谛。因此,中国禅宗尊奉摩诃迦叶为西天第一代祖师。莲花在印度亦被奉为神物,它跨越了地域,超越了国度,成了善意的使者,也成为东方文化的奇葩。
  
  莲的一生风光无限。但最值得凝望的,却是冬天里的莲塘。满眼繁荣不再,芳华凋零。一塘风干的叶脉、干瘪的莲蓬、枯朽的莲梗,仿佛在诉说:华丽昨日都只是记忆,锦绣般的过往或许是短暂的幻象,眼前这萧疏的一切也不过是过往云烟。然而,冬渴望春的来临,短暂向往恒久的存在。生如白驹过隙,没有生命躲得过这宿命与轮回。但是那看不见的执著,在涌动着别样的激情,那地下的莲藕,在积蕴着当春的绽放!肥沃的膏腴就是在这干瘪和枯朽的孕育下轮回,夏日里升腾着的莲花缘着这残冬的托举,才成就那般的绮丽和清雅。
  
  古今爱莲、颂莲、画莲者无数,所吟咏的无非香远益清,奇秀淑丽。而明代画家陈洪绶名号老莲,吴俊卿自封“破荷亭长”,才真得残荷神髓。后之视今,犹今之视昔,我们这个所谓“后现代”的时代早晚也会成为古代,成为残塘晚照,而新的生命会在干瘪、枯朽中不断孕育成长,催生成为更加丰富多彩的文化样貌,就如满塘的濯濯清莲一般,待繁华落尽,又催出新生,循环往复,不生不灭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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