古人称鸡为德禽尊崇有加:若没有禽流感,恐怕没有人把鸡当成受重视的动物。当城市的人们在超市中购买分割好的鸡肉,在快餐店吃炸鸡的时候,可能会简单地认为鸡就是一种食物当然,现在它还是让某些人望而生畏的食物。
  
  至少在中国,鸡与人相伴已经有几千年了。考古学家曾在陕西半坡遗址发掘出“鸡骨”,说明鸡在六七千年前的新石器时代就走进了人的生活。这几千年,鸡与人相生相伴,勤恳为人工作与奉献,并且获得了人类的认同与尊崇。
  
  因为禽流感对鸡和其他家禽进行大规模扑灭,实在是件可怕的事情可能以后还会证明,是件愚蠢的事。其实,人并非那么脆弱,鸡也没有那么可怕,把传染病简单地归罪于动物,怕是永远找不到病根儿了。
  
  先有鸡,后有人?
  
  鸡的地位在古代相当高。道家有一种说法,鸡是先于人诞生的。
  
  清朝书《茶香室续钞》有一节《天地生人生物次序》,援引元朝著作的说法讲,道家的观点是,天地初开,第一天就产生了鸡,其后依次产生了狗、猪、羊、牛、马,到了第七天才产生了人。所以正月初一叫做鸡日,到了初七才是人日。这种说法当然不科学,但却很有趣。仔细看看,除了人以外,其他六种动物都和人有着密切的关系,不是食物,就是伴侣或生产工具。总之,都是农业社会人们赖以生存的伙伴。
  
  其实从进化论来说,鸡也是先于人类的它是鸟类的一种,远祖是恐龙。要说起祖宗的事情,怕是人类望尘莫及的。
  
  人类是从什么时候开始驯养鸡,让它成为家禽呢?比较前卫一点的说法,就是发现鸡骨的新石器时代,也就是六七千年前。比较有把握的说法,是3000年前那个时候,古篆文已经有了“雞”字,它右侧的“佳”是指短尾的鸟类,左边是上“爪”下“矣”,表示鸟的爪子被系上了,这不就是家养吗?
  
  不管怎么说,到了春秋战国的先秦时代,养鸡已经比较普及了。《周礼》中提到六牲,其中就包括鸡。《诗经》中也有多篇和鸡有关的诗歌,如“鸡既鸣矣,朝既盈矣”、“曷至哉?鸡栖于埘”、“风雨如晦,鸡鸣不已”等等。《老子》中也有“邻国相望,鸡犬之声相闻,民至老死不相往来”的说法。孟尝君更是豢养了一群“鸡鸣狗盗之徒”。这都说明在那个时代,养鸡已经是件平常得再不能平常的事情了。
  
  到了汉朝,养鸡的规模更是庞大。汉代刘向的《列仙传》里记载了一个祝鸡翁的故事,说此人养鸡百余年,养了千余只鸡,还每只都有名字,白天放养,晚上栖息在树上,一叫名字就过来。而《西京杂记》中说,关中陈广汉家“万鸡将五万雏”,这搁在今天,也是个很有规模的养鸡专业户。
  
  皇宫不让养鸡属于误传
  
  “海外徒闻更九州,他生未卜此生休。空闻虎旅传宵柝,无复鸡人报晓筹。”李商隐一首咏马嵬坡的诗,让很多人猜测,是不是皇宫之中不让养鸡了?
  
  其实这是一个误解。“鸡人”并不是鸡和人,而是一个职位,在周朝就有了。他的职责是报时,在祭祀时去叫大臣们,别晚了。这个官位一直延续着。安史之乱,玄宗出逃,大明宫被毁,鸡人当然也就不用上班了。
  
  还有人说汉代宫中不能养鸡,是为了避高祖皇后吕雉的忌讳,这也很牵强。“雉”为长尾鸟,在古人心目中,与“雞”是两个概念。
  
  当然,这也就牵扯出古人养鸡的一个重要目的司晨。由于缺乏报时工具,黎明即起打鸣的鸡,就成了古代报时的最好工具。
  
  鸡为什么能准点报时?古人也有自己有趣的解释。元代人陶宗仪在他的《南村辍耕录》里写道,他在松江(现在的上海)一座庙里,看到大殿东檐下一只笼子,里面养了一只鸡,就问和尚,这是干吗的?和尚说:“养了十多年了,司晨啊,非常准。”陶宗仪立刻想到宋朝的张文潜说过,鸡能司晨,但未必准,比如冬天特别冷的时候,鸡就不爱叫;或者夜里月亮特别明亮的时候,邻居家的鸡不该打鸣却打鸣了。什么东西一有情,就不能准确地做一件事,肯定会时常出岔子。想到这里,陶宗仪恍然大悟,老张说得不差啊,这庙里的鸡为什么叫得准,因为它一直在庙里,是童子鸡啊。
  
  正因为鸡能司晨,所以古人经常把鸡鸣看作是阴阳交割的标志,也把鸡看得很神圣,二十八宿里给了鸡一个位置,叫昴日星君,负责司晨并在《西游记》里客串抓了一次蝎子精。当然,阴间的小鬼也怕鸡。宋人书里记载,建康城的黄袭甫做梦,被鬼捉去,要把鬼女儿嫁给他。正纠缠不清呢,突然一阵锣响,醒了。问家人刚才谁敲锣呢,家人说没人敲锣啊,刚才是鸡叫。这才明白,鬼听到鸡叫声,和锣声一样。
  
  当宠物的日子
  
  在皇宫里养鸡养得最凶的,就是唐玄宗了。《太平广记》中说,唐玄宗还没当皇帝时,就是个酷爱斗鸡的人。一到清明节,就去街上看斗鸡。当了皇帝以后,在热爱音乐和女人的同时,也没忘了鸡,在两宫之间弄了个鸡坊,“索长安雄鸡,金毫铁距,高冠昂尾千数,养于鸡坊。选六军小儿五百人,使驯扰教饲。”光养鸡的就五百人,多有气势啊。皇帝倡导了,民间自然大行其道,一时间斗鸡之风兴旺,“斗鸡走马”成了富家子弟的标签。
  
  斗鸡,确实是古代养鸡的重要目的。《尔雅》里就讲述了一种巨型斗鸡,叫“鶤”(kn),“鸡三尺为鶤”。这么大个鸡是为斗鸡而养育的,出产自蜀(并非四川,而是山东)。很长时间,山东鸡都以个头巨大且善斗而著称。
  
  当然,不斗鸡的人也养鸡,而且还是当宠物养的。
  
  晋朝兖州刺史宋处宗,就买到了一只长鸣鸡。放在笼子里,搁在窗台上,养上了。时间一长,鸡能说人话了,与宋处宗聊上了,“极有言智,终日不辍”,这个话唠也使得宋处宗“言巧大进”。故事是否靠谱另说,但从此书房就有了个别称,叫做“鸡窗”。所谓“鸡窗夜静开书卷,鱼槛春深展钓丝”,说的就是书房。
  
  养鸡当宠物的不止这么一位,南宋的丞相崔与之也养鸡。有人描述他家说,除了书以外什么玩意儿都没有,就是书房里养了一双白宦鸡。白宦鸡是什么品种啊?就是白色的、阉割过的鸡,不知道还能不能打鸣。
  
  既然是宠物,肯定就有比较高级的情感。元好问的《续夷坚志》里记载,他的哥们诗人房皞(hào)家里,就养了一对鸡。后来家里来了客人,房皞炖了一只,另外一只便“绕舍悲鸣三日,不饮啄而死”。这么一来,文人墨客们大为感动,开始为这只鸡写文了,而元好问赠送了该鸡一个光荣称号贞鸡。
  
  养鸡是富足的表现
  
  孟子是这样描述小康家庭的:“五母鸡,二母彘,无失其时,老者足以无失肉矣。”意思是说,家里养上五只母鸡,两头母猪,就不会怕灾荒,老人也能有肉吃。到了汉朝,渤海太守就要求老百姓按照这个标准养两头猪,五只鸡。而南阳太守的要求低一点,一头猪,四只鸡就可以。
  
  鸡被当做司晨工具,被当做游戏工具,被当成宠物,可也一直当着食物。《吕氏春秋》说:“天子居明堂左个,乘朱辂,驾赤骝,载赤旗,衣赤衣,服赤玉,食菽与鸡。”这是指作为天子,可以在孟夏之时吃到豆子和鸡肉。关于吃鸡的文字记载多不胜数,鸡肉一直是不可或缺的食物。
  
  除了吃以外,鸡还有许多其他的功用。宋朝的《铁围山丛谈》里就讲到,当时的人用鸡骨或者鸡蛋进行占卜。其中特别讲到鸡蛋占卜,因为在当时,使用鸡蛋来预测命运,也是件少见的事情。办法是,先用墨画在蛋壳上,有浓有淡,这是外象,再把鸡蛋煮熟,切开,看蛋白的薄厚,这是内象,内外结合,以周易八卦来解象,用来分析人的凶吉。
  
  对于监狱里的犯人们来说,看到了鸡,就意味着要自由了。在古代,于宫殿前面或城门要道,竖立金鸡,是大赦的标志。
  
  据《封氏闻见记》说,金鸡大赦的习惯源自南北朝时候的北齐。当时遇到大赦,则在皇宫正门阊阖门外,竖一根杆子,杆子顶上是金色的鸡头。杆子要立三天,老百姓们纷纷到杆子底下挖点土收起来,说是吉利。几天后,杆子下面就会形成一个土坑,但“所司亦不禁约”,没人管。
  
  为什么大赦要竖金鸡呢?北齐的武成帝也问过大臣这个问题,回答是:“《海中星占》有句话:天鸡星动,必然有赦。咱们就这么表示天下大赦了。”
  
  武则天也进行过金鸡大赦,那次是因为封嵩山,改元为“万岁登封”,在封坛南侧有棵大树,树梢上放了只金鸡,这树也就被命名为金鸡树了。
  
  说来说去,鸡的确和民族的历史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。人类其实应该感谢鸡,作为食物,它在物质上支持了人类,作为动物,它又给人精神上的借鉴。
  
  古人把鸡叫做“德禽”,《尔雅》说鸡有五德:头上戴帽子(鸡冠),是文德;脚爪能战斗,是武德;见了敌人敢冲上去搏斗,是勇德;见到食物呼同伴同食,是仁德;报晓准时,是信德。这样的伙伴,人类亏欠它的,也太多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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