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唐才子传》中记载了这样一件事:祖咏是洛阳的一个书生,与诗人王维是好朋友,有一年,他到京城长安参加会试,主考官出了一道诗题,标题为《终南望余雪》,要求考生作一首五言六韵十二句的状景诗。拿到试题后,祖咏沉思了片刻,就提笔写了一首五言绝句:“终南阴岭秀,积雪浮云端。林表明霁色,城中坫暮寒。”写完之后,就交卷了。这首诗,的确是上等之作,但存在一个问题,就是全诗只有四句,而考题要求诗必须写够十二句,这首诗少写了八句,显然不合乎考试的要求。监考官看完祖咏的这首诗后,心中连连称赞诗写得好,但因为没有写够十二句,所以他就问祖咏:“要求每首诗写够十二句,你为什么不把十二句写完呢?”祖咏回答说:“作文行当于行,止当于止。吾意已尽,岂能喋喋不休,胡诌应数?”意思是说:写文章,该长则长,应该停止的时候,就要停止,我所要表达的意思,已经表达完了,哪能为了凑数再唠叨个没完呢!祖咏坚持不再写了,扬长而去。那一年的会试,祖咏因为少写了八句而名落孙山,但他这种坚持不肯狗尾续貂的质朴文风却得到了众人一致的称赞。
  
  类似的事情,在素有“文起八代之衰而道济天下之弱”的韩愈身上也发生过。公元790年,23岁的韩愈到京城长安参加会考,那次会考的主考官叫陆贽,出的题目是《不迁怒不贰过论》,韩愈审完题后,略一构思,就开始写,不到半场时间,就把文章写好了,交了上去。但发榜的时候,韩愈却没能上榜,后来,他才明白自己名落孙山的原因,原来,当时的文风,写散文都用骈体,讲究在音韵、对偶、典故等方面下工夫,不注重内容。而韩愈的那篇文章,没有用骈体,是一篇自然质朴、直抒胸臆的散文。主考官陆贽本人也主张写文章要用骈体,所以拿过韩愈的试卷,扫了几眼,发现不是骈体,就扔在一边了,韩愈因此落榜。3年以后,韩愈再次到长安参加会试,这次的主考官还是陆贽,很多人就劝韩愈说:“不求文章中天下,只求文章中考官,你把文风改一改吧,否则难免再次落第啊!”韩愈听后表示:“就是一辈子考不中,我也不去模仿那腐朽的文风。”进考场后,韩愈发现考题竟然和上次一样,也是《不迁怒不贰过论》,他便依照上次所作的文章,一字不改地重写了一遍,交了上去。卷子到了考官陆贽那里,陆贽打开一看,发现韩愈的文章和上次考试时的一模一样,感觉很奇怪,便仔细阅读了两遍,虽然韩愈仍旧没有按要求写骈体,但文章的水平还是相当高的,而且,陆贽也为韩愈的坚持所打动,便提笔一挥,将韩愈录取为进士。
  
  学古人之为文境界,在一个普遍世俗化、功利化的时代,很多人写文章,为了能够发表,为了得到赏识,不惜曲意迎合,从而写出一些完全失去个性、奉承拍马的媚上之作,作者的独立思想、自由精神早已荡然无存,更遑论道德坚守和为文境界了。但在祖咏和韩愈两位古人身上,我们却发现了一种可贵的为文境界,不趋炎附势,不迎合考官意志,宁愿落第也要捍卫自由作文的立场,从而维护了人格的独立和尊严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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